第四十五章

劳埃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感觉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。他扭头看向爱德华，金色的眼眸里闪着得意和如释重负的光，刚想说什么调侃的话，就感觉自己的裤腿被拉了拉。

低头，是利亚姆。小家伙仰着脸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，带着前所未有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，小声问：“大烟鬼……Daddy，小宝宝……是怎么从姑母肚子里出来的？像……像解刨青蛙那样吗？”他显然还记得塔拉的一些“爱好”。

劳埃德：“……”

爱德华：“……”

塔伦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，爱丽丝的脸瞬间红了，连忙把好奇的克莱尔搂进怀里。亚瑟则皱着小眉头，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生物学难题。

劳埃德嘴角抽搐了一下，弯腰一把将利亚姆捞起来，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，没好气地说：“臭小子，这种问题等你长大点，让你塔拉伯母用她的‘科学方法’给你好好解释！现在，给老子闭嘴！”

当小小的、襁褓中的女婴被抱出来时，所有人都围了上去。她有着稀疏但颜色明显的橙色胎发，小脸皱巴巴、红通通的，像个小猴子，正安静地睡着。塔拉跟在后面，脸上带着疲惫却无比柔和的光晕，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儿，像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。凯瑟琳被推出来时，虽然虚弱，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
看着那个脆弱而鲜活的小生命，爱德华感觉自己的心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填满了。那是一种混合着对生命的敬畏、对家族延续的感慨，以及……一丝更加清晰的、对自己拥有一个完整家庭的渴望。他下意识地看向劳埃德，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，金色的眼眸里不再是戏谑或嚣张，而是一种深沉的、温柔的理解。

海托普-塞西莉娅家新成员的到来，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激荡起层层涟漪，也悄然改变着几个小家庭的内部生态。

塔拉和凯瑟琳的女儿，取名艾莉西亚·海托普，继承了海托普家标志性的橙色头发，和凯瑟琳温柔的榛色眼睛。塔拉迅速从一个沉迷于数据和实验的生物学爱好者，进化成了一个严谨却又充满爱的“超级奶妈”。她为艾莉西亚建立了详细的成长数据库，记录每次喂奶量、睡眠时长、甚至排泄物的性状，并用统计学分析不同安抚方式的有效性。凯瑟琳对此哭笑不得，但不得不承认，塔拉的方式虽然另类，却异常高效，艾莉西亚被照顾得无微不至。

而劳埃德和爱德华这边，两个领养的男孩，也在这个大家庭的温暖和新生儿带来的喜悦中，继续着他们的成长与磨合。

七岁的亚瑟越发沉静懂事，学业优异，对爱德华有种近乎本能的亲近和模仿。他会学着爱德华的样子整理自己的书桌，会在爱德华处理公务时，安静地在旁边看自己的书，偶尔抬头用那双沉静的蓝眼睛望一望“父亲”，眼神里充满了孺慕。他甚至开始对天文学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，常常缠着爱德华讲解那些星空图谱。爱德华对此感到欣慰，耐心引导，书房里常常能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蓝色头发的身影，在星空的奥秘中徜徉，气氛宁静而和谐。

相比之下，五岁的利亚姆依旧是劳埃德的“专属小麻烦”。他像一颗活力四射的小炮弹，精力旺盛，破坏力惊人。劳埃德珍藏的机车模型经常被他拆得七零八落，虽然声称是在“研究内部结构”；花园里名贵的花草偶尔会遭殃，被他当成“丛林探险”的障碍；他甚至试图教亚瑟爬树，结果自己卡在树杈上下不来，最后还是劳埃德骂骂咧咧地把他捞下来。

但劳埃德对付这小子自有一套。他不会像爱德华那样讲道理，而是直接用海托普式的方法“镇压”。利亚姆拆模型？劳埃德就把他拎到车库，指着那辆真正的阿斯顿·马丁，恶声恶气地说：“有本事把这个也拆了，拆明白了老子送你一辆新的！”利亚姆弄坏花草？劳埃德就罚他跟着园丁一起干活，美其名曰“劳动改造”。虽然过程鸡飞狗跳，但奇怪的是，利亚姆偏偏吃这套。他对劳埃德的称呼，也从最初的“大烟鬼”，慢慢变成了别别扭扭的“Daddy”，虽然语气总是不那么情愿，但依赖感与日俱增。

只是，内心深处那份因被遗弃而产生的创伤，并非那么容易愈合。他依旧会在深夜锁上卧室门，偶尔还会从梦中惊醒，发现自己泪流满面。但他不再像刚开始那样，只会躲在被子里无声哭泣。有一次，他又做了噩梦，哭着醒来，下意识地光着脚丫跑出房间，没有去亚瑟那里，而是迷迷糊糊、鬼使神差地推开了劳埃德和爱德华卧室的门。

劳埃德睡眠很浅，几乎在门被推开的瞬间就醒了。他借着夜灯的光，看到门口那个小小的、穿着骷髅头睡衣、揉着眼睛抽泣的身影，心头莫名一软。他没说话，只是掀开被子一角，示意他过来。

利亚姆犹豫了一下，还是爬上了那张柔软的大床，钻进了劳埃德和爱德华中间。爱德华也被惊醒了，他安静地看着劳埃德有些笨拙地伸出手，把那个带着凉意的小身体揽进怀里，生硬地拍着他的背。

“又梦到什么了？小鬼。”劳埃德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睡意的沙哑，比平时柔和许多。

“……他们……不要我了……”利亚姆把脸埋在劳埃德结实的胸膛里，闷闷地说，声音带着哭腔。

“放屁！”劳埃德低斥一声，力道不轻地揉了揉他的乱发，“老子费那么大劲把你捡回来，是让你随便被人不要的？听着，小子，海托普家……和塞西莉娅家，”他顿了顿，似乎觉得把爱德华家也算上有点别扭，但还是加了进去，“没有退货这一说！你，还有亚瑟，既然来了，就老老实实待着，哪儿也别想去！”

这话说得霸道又粗糙，毫无温柔可言，但奇异地，像一块坚硬的磐石，稳住了利亚姆慌乱的心。他在劳埃德怀里蹭了蹭，闻着那股混合着烟草和须后水的、独属于“Daddy”的强势气息，抽泣声渐渐停了，呼吸变得平稳绵长，再次沉沉睡去。

爱德华在一旁静静看着，天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光。他没有说话，只是伸出手，轻轻帮利亚姆掖了掖被角。那一刻，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完整的“家”的感觉。

而塔伦和爱丽丝领养的克莱尔，变化则更为明显。

刚被领养时，克莱尔因为白化病和之前的重病，身体虚弱，性格怯生生的，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，总是安静地待在爱丽丝身边，那双柠檬黄色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不安。爱丽丝倾注了全部的温柔和耐心照顾她，而塔伦，则用她那种跳脱又直接的方式，试图逗她开心，虽然经常适得其反。

但随着精心调养，克莱尔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，苍白的小脸有了血色，精力也旺盛了许多。令人惊讶的是，身体好转后，她性格中潜藏的另一面开始显现。那个曾经文静怯懦的小女孩，仿佛被注入了塔伦式的活力，开始变得……活泼起来。

她会学着塔伦的样子，把爱丽丝收藏的精致抱枕当成“敌人”，进行“英勇”的冲锋；会在塔伦看赛车节目时，跟着一起大喊大叫，挥舞着小拳头；甚至有一次，趁爱丽丝不注意，她偷偷用塔伦的唇膏在客厅的落地窗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、巨大的笑脸。

塔伦下班回家，看到那个“杰作”，愣了一下，随即指着窗户，对着正在厨房忙碌的爱丽丝大喊：“爱丽丝！快看你闺女干的好事！”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责怪，反而带着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惊奇和兴奋。

爱丽丝闻声出来，看到窗户上的涂鸦，先是惊讶，随即无奈地笑了，柔声对克莱尔说：“克莱尔，不能在玻璃上画画哦。”

克莱尔眨巴着那双柠檬黄色的大眼睛，看看窗户，又看看塔伦，最后扑过去抱住塔伦的腿，仰着小脸，奶声奶气却理直气壮地说：“妈咪画！好看！”

塔伦低头看着自家闺女（虽然是领养的），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、混合着无辜和狡黠的光芒，愣了好一会儿，才喃喃地对爱丽丝说：“爱丽丝……你确定我们没抱错孩子？这真是我当时从孤儿院领回来的那个……小可怜？”她想象中女儿应该是爱丽丝那样温柔娴静的小天使，怎么现在感觉像是……另一个缩小版的自己？

爱丽丝看着塔伦那副懵圈的样子，忍不住笑出声，走过来接过克莱尔，温柔地擦掉她脸上沾到的一点唇膏：“也许是你影响力太大了，塔伦。”

塔伦挠了挠她橙色的头发，看着在爱丽丝怀里咯咯直笑的克莱尔，眼神复杂。她发现，自己那颗习惯了冒险和疯闹的心，竟然开始为这个小家伙的每一次“出格”行为感到一丝隐秘的骄傲？这感觉……真他妈奇妙！

夜晚，海托普-塞西莉娅宅邸终于恢复了宁静。

艾莉西亚在塔拉和凯瑟琳的公寓里安睡；亚瑟在自己的房间里，按照爱德华教他的方法，记录着今晚观测到的星座；克莱尔在塔伦和爱丽丝的轻哄下进入了梦乡，睡前还嘟囔着明天要继续她的“艺术创作”；而利亚姆，在经历了白天的疯玩和刚才的“夜袭”后，也终于在劳埃德和爱德华的大床上沉沉睡去，小脸上还带着一丝安心。

劳埃德轻手轻脚地把熟睡的利亚姆抱回他自己的房间，小心地盖好被子，盯着那张睡梦中显得乖巧许多的小脸看了几秒，才关灯离开。

回到主卧室，爱德华已经洗漱完毕，穿着丝质睡袍，靠在床头看书。淡蓝色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头，在柔和的床头灯光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。天蓝色的眼眸低垂，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，整个人像一幅静谧优美的油画。

劳埃德反手锁上门，踢掉拖鞋，像一头大型猫科动物般悄无声息地爬上床，凑到爱德华身边。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动手动脚，而是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爱德华的颈窝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嗅着他身上熟悉的“冰山雪松”的冷冽香气，然后发出一声夸张的、带着强烈不满的叹息。

“唉……”

爱德华翻书的动作没停，只是淡淡地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
劳埃德抬起头，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委屈和控诉，像只被抢了玩具的大型犬。他伸出手指，戳了戳爱德华睡衣下清瘦却柔韧的腰侧，语气哀怨：

“冰棍儿，你说，自从这几个小混蛋来了以后，我们有多久没有过像样的二人世界了？嗯？”他开始细数，“想亲热一下，得先确认门锁没锁，小鬼们睡没睡沉。稍微动静大点，就担心把那两个小耳朵吵醒。妈的，我感觉我快被憋出性瘾了！”

这夸张的说辞让爱德华终于从书页上抬起眼，天蓝色的眼眸斜睨着他，带着一丝了然和无语：“劳埃德，你上个月才……”

“那不一样！”劳埃德打断他，理直气壮地耍赖，“次数和质量都严重下降！这严重影响我的身心健康和夫妻感情！”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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