射箭

清谈盛会的射剑场设在云深不知处后山的空地上，青石板铺就的靶场边缘缀着新抽的绿竹，风过时竹叶簌簌，倒比看台上的人声更先透出几分紧张。

金凌站在起射线前时，金星雪浪袍角被风掀起个小弧度。他指尖扣着箭羽试了试张力，目光扫过三十步外的靶心——那红心比寻常靶子小了一半，边缘还镶着层薄冰，是蓝启仁特意让人做的，射中时冰裂声清脆，也算给胜者添了彩头。身侧的蓝思追正低头调整袖带，素白的衣袖垂在弓身，倒让那把乌木弓显得格外沉静。

“比完这场，去尝尝我带来的枇杷膏？”金凌忽然偏头，声音压在风里。上次在金麟台，蓝思追说枇杷膏润肺，他特意让厨房做了两罐带来。

蓝思追指尖一顿，抬眼时眼底带了点笑意：“好。不过，得等我赢了。”

哨声恰好响起。金凌转身时已将箭搭上，左手稳如磐石，右手一松，箭羽破风而去，“咻”地钉在靶心，薄冰应声裂开细纹。看台上顿时起了片喝彩，江澄在主位上没动，却悄悄抬了抬眼。

蓝思追的动作要慢半拍，却更显从容。他拉弓的力道均匀，箭离弦时几乎没声响，直到“笃”地撞上靶心，才见那冰面裂得更彻底些——两支箭尾在风中轻轻颤动，竟几乎并成了一条直线。

三轮射完，两人箭箭中靶，连裂冰的纹路都难分高下。魏无羡在台下看得兴起，扬声喊：“要不比移动靶？让温宁来举靶，保证够刺激！”

温宁刚从后厨端了点心出来，闻言差点把托盘扣在地上，连忙摆手：“魏公子，我、我怕手抖……”

蓝曦臣笑着摇头：“不必为难温宁。”他看向靶场，“最后一局，射落竹梢上的灯笼如何？谁先射落，便是第一。”

场边的竹梢上果然挂了两盏红灯笼，被风晃得忽高忽低。金凌眯眼打量片刻，忽然转身跑向左侧的石阶——那里地势稍高，能避开竹丛的遮挡。蓝思追见状，也不追赶，反而退到右侧的柳树下，借着柳枝的间隙瞄准。

“嗖！”两支箭同时离弦。金凌的箭擦过竹枝，带落几片新叶，灯笼应声坠地；蓝思追的箭则从柳枝缝隙里穿过，灯笼落地时，灯穗还在轻轻摇晃。

两盏灯笼几乎同时砸在青石板上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魏无羡已经跳起来：“平手！平手！”

金凌收弓时，见蓝思追正弯腰捡灯笼的碎片，便走过去踢了踢他的鞋尖：“算你厉害。”话虽这么说，嘴角却压不住笑意。

蓝思追把碎片拢到一旁，抬头时看见金凌耳尖有点红，忽然想起刚才射最后一箭时，金凌为了瞄准，差点被石阶绊了下，那瞬间的踉跄藏得快，却被他看见了。

“其实，”蓝思追轻声道，“你的箭离弦时，比我稳。”

金凌“啧”了一声，转身往看台走：“少来这套。走了，吃枇杷膏去，再不去要被景仪他们抢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