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透过雕花木窗,在床榻边投下一道浅淡的光痕。蓝曦臣睁开眼时,宿醉后的钝痛正从太阳穴漫开,他微蹙着眉坐起身,锦被滑落肩头,露出里层月白中衣——衣襟处有些微凌乱,领口松垮地敞着,是他平日绝不会有的模样。
视线稍一抬,便撞进一道熟悉的身影里。
江澄就坐在窗边的梨木椅上,紫色广袖垂落膝头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柄边缘。他没看床榻这边,侧脸轮廓在晨光里显得有些冷硬,唯有鬓边几缕碎发被风拂得微颤,泄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松弛。桌上摆着个空了的青瓷茶壶,旁边散落着两只茶杯,其中一只杯沿还沾着浅淡的茶渍。
“江宗主?”蓝曦臣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,他动了动身子,才发现自己后腰有些发酸——许是昨夜倚着什么睡了太久。他望着江澄的背影,眼底掠过一丝茫然,“我这……是在哪里?”
江澄闻声转过头,目光在他脸上停顿片刻,又很快移开,语气听不出情绪:“喝醉了。”
三个字说得平铺直叙,却像块小石子投进蓝曦臣混沌的思绪里。他隐约想起昨夜的场景:云深不知处的清谈会第一天结束后,他因为金光瑶的事去酒楼喝酒,还见到了江澄,江澄酒量向来不错,他自己却不胜酒力,后来的事便模糊了。
“我……”蓝曦臣下意识拢了拢衣襟,指尖触到微凉的布料,脸颊微热,“我没有做过分的事吧?”
他记得自己醉后偶尔会话多,有时还会想起些陈年旧事。若是对着江澄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,或是做出失礼举动……他指尖微微收紧,目光里带上了几分试探。
江澄站起身,紫色衣袍扫过地面,带起一阵轻响。“没有。”他答得干脆,转身便要往外走,走到门边时又顿了顿,却没回头,“蓝思追他们一早回云深了,你自行安排。”
话音落时,木门被轻轻带上,留下一声浅淡的“咔嗒”声。
房间里彻底静了下来,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鸟鸣。蓝曦臣这才松了口气,后背往床头一靠,目光缓缓扫过四周。
这不是云深不知处的静室,也不是他在姑苏的卧房。
床头的木柜上摆着个粗陶花瓶,插着两枝不知名的野菊;墙角堆着个半开的行囊,露出里面叠好的外袍——是他自己的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,混着一丝客栈特有的、被褥晾晒后的阳光味。
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:自己竟在客栈里。
想来是昨夜他醉得厉害,江澄没让魏无羡他们折腾,自己寻了就近的客栈安置他。那桌上的茶壶,应当是江澄守着他时喝的;方才江澄指尖的温度,或许是攥了太久的茶杯焐出来的。
蓝曦臣望着紧闭的房门,指尖按了按依旧发沉的额角,唇边慢慢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。他掀开被子下床,走到窗边推开木窗,清晨的风带着水汽涌进来,吹散了最后一丝酒气。
街角处,紫色身影正渐行渐远,很快汇入往来的人流里。蓝曦臣望着那个方向站了片刻,才转身去寻自己的外袍——得先回云深不知处,至于今日这份情分,总有机会再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