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陨

神殿祭坛之下，暗河的血水翻涌如沸。

　　喻漓的白袍下摆已被染成猩红，她赤足踏在刻满咒文的青铜地面上，每走一步，足底就蒸腾起丝丝黑雾。沈初走在她身侧，蝠翼收拢成一道阴影，指尖把玩着从赫里斯眼眶里挖出的两颗水晶——那老家伙临死前瞳孔凝固的样子，倒是比活着时顺眼许多。

　　“怕吗？”沈初突然开口，声音在幽闭的甬道里荡出回音。

　　喻漓没有回答，只是抬起手，掌心浮现一缕幽蓝火焰。火光映照出前方巨大的青铜门——门上缠绕着七条锁链，每条锁链都贯穿着一具干尸，从服饰判断，正是历代失踪的神使继承人。

　　“真讽刺。”她轻声道，“神殿最神圣的祭坛下，埋着最肮脏的献祭。”

　　沈初低笑，突然揽住她的腰跃至门前。他的獠牙蹭过她耳垂：“知道为什么选你当契约者吗？”

　　喻漓凝视着最近的那具干尸——那是个约莫十岁的孩子，胸口还插着黄金匕首。

　　“因为我最像祭品？”

　　“不。”沈初的指尖抚过她锁骨魔纹，“因为你眼里有火。”

　　他忽然抓起她的手按在青铜门上，魔纹与门上的咒文同时亮起：“这道门需要神使之血和恶魔之魂共同开启。”他的唇贴在她颤抖的睫毛上，“现在，选择吧——”

　　“是继续做弑神的刀……”

　　“还是成为新的神明？”

　　黄金神像在坍塌。

　　喻漓站在深渊之门的碎片中，手中圣剑已断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柄从门内取出的骨刃——那是用初代神使的脊骨锻造的弑神兵器。沈初的蝠翼完全展开，挡在她身前，魔纹从心口蔓延至全身，正在与神殿最后的防御阵法对抗。

　　“左边三步！”他忽然厉喝。

　　喻漓旋身避开从天而降的光矛，骨刃横斩，十二名突然出现的金甲守卫齐齐腰斩！蓝血与金血混合着溅在祭坛上，竟让那些沉寂多年的符文一个个亮起。

　　“原来如此……”沈初舔去唇角的血，“所谓神明，不过是靠吞噬同类苟活的寄生虫。”

　　喻漓看向祭坛中央——那里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，头戴黄金冠冕，面容却与历代神使一模一样。

　　“渎神者。”神明的叹息回荡在殿堂，“你本可成为我最完美的容器。”

　　沈初突然大笑，笑声中整座神殿开始崩塌：“听见了吗？我的小容器？”他一把扯开衣襟，露出心口疯狂跳动的魔纹，“这家伙想抢你位置！”

　　神明抬手，无数光箭凝聚：“恶魔，你本就是我的一部分。”

　　“放屁！”沈初的蝠翼猛地将喻漓推出战圈，“老子是你恐惧的化身！”

　　骨刃与光箭相撞的刹那，喻漓突然明白了沈初的谎言——深渊之门根本不需要什么共同开启，他从一开始就在用自己的灵魂为她铺路。

　　魔纹在沸腾。

　　她低头看着自己锁骨下浮现的完整契约——那根本不是主仆契约，而是最古老的血脉共生咒。

　　***

　　当晨曦第一缕光穿透坍塌的神殿时，喻漓跪在祭坛中央，怀中抱着半边蝠翼残破的沈初。

　　神明已陨，骨刃插在黄金冠冕上，而她的银发正一缕缕染上墨色——那是深渊认主的征兆。

　　“骗子。”她捏着沈初的下巴，声音嘶哑，“你早知道弑神会魂飞魄散。”

　　沈初的瞳孔已开始涣散，却仍笑得放肆：“怕什么……同生契……又死不透……”

　　他的指尖艰难地抬起，在她眉心一点：“不过……新神上任……总得留点嫁妆……”

　　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喻漓脑海——

　　三百年前被封印的恶魔，一百个被献祭的神使继承人，还有……那个在血泊里倔强地望着他的小女孩。

　　原来从初见那夜，他就在她灵魂里种下了神格。

　　“沈初！”她突然厉喝。

　　恶魔已经阖上眼，身体开始透明化。喻漓猛地低头，獠牙刺穿他的颈动脉！

　　“你教我的……”她咽下他的血，魔纹从锁骨蔓延至全身，“契约者……有权索取养分。”

　　沈初的瞳孔骤然收缩，透明化竟真的停滞了。他哑声笑道：“……学得真快。”

　　废墟外传来嘈杂的人声，幸存的祭司们正在接近。喻漓抱起沈初，展开新生出的黑翼：“抱紧。”

　　“去哪？”

　　她吻了吻他冰凉的唇：“去收编你的深渊军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