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奇洛

格兰芬多休息室的石墙上，炉火在炉膛里挣扎着跳动，火星溅在黑石地面上，转瞬就灭了，连带着周围的暖意也跟着散得快。红色的帷幔被人扯得歪歪扭扭，穗子缠在一起，像团解不开的乱麻，垂在那里，连带着上面绣的金线狮子都蔫了，原本圆睁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灰，没了半分神气。

哈利站在壁炉前，靴底碾着块没烧透的木炭，黑色的炭粉嵌进木纹里。他的手指还在微微发颤，不是因为冷，是刚才攥扫帚太用力，指节泛着不正常的红，虎口处磨出了道浅痕，渗着点血珠，被汗水一浸，刺刺地疼。周围的空气像凝固了的糖浆，稠得让人喘不过气——高年级学生的咳嗽声、低年级学生的窃窃私语，还有不知谁故意摔杯子的脆响，全往他耳朵里钻。

“要我说，就是太急功近利了。”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五年级学生把胳膊搭在椅背上，声音不大不小，刚好能让半个休息室的人听见，“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就了不起？连扫帚都控不住，还敢跟马尔福抢飞贼？”

“可不是嘛，”旁边的女生拨弄着自己的发带，语气里的嘲讽像撒了把碎玻璃，“被诺特的鬼飞球追着打时怎么不神气了？我看啊，就是中看不中用。”

哈利的喉结滚了滚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他想解释西奥多的鬼飞球根本不是冲比赛来的——有次球擦着他的肋骨飞过去，黑袍被撞得凹进去一块，他甚至能看清西奥多站在对面球场上，黑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，嘴角勾着点近乎残忍的笑意，那双黑眼睛里的冷意，比摄魂怪的吻还要冰。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，辩解在这些冷眼里，只会显得更狼狈。

罗恩缩在靠窗的扶手椅里，两条长腿蜷得像只虾，手指把粗布袍子的口袋抠出个毛边。他的脸涨得通红，像吞了把辣椒，心里的火气憋得快要炸开——刚才在看台上，他眼睁睁看着西奥多的球一次又一次往哈利身上撞，看着哈利的扫帚突然疯了似的往看台上冲，好几次想跳起来冲进场，都被弗雷德死死按住，现在那股窝囊劲儿全堵在嗓子眼里，连句“别乱说”都说不出来。

而赫敏自始至终没回休息室。比赛进行到后半段时，她那蓬棕色的长卷发就没安分过，风把发卷吹得像炸开的蒲公英，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，沾着点草屑，却丝毫不影响她眼里的锐利。若不是伊丽莎白和艾瑞拉的出现像颗石子投进原本的轨迹，她或许不会这么早注意到异常，但此刻，她清晰地看到哈利的扫帚突然像被施了恶咒的蛇，在半空中疯狂扭动，木头摩擦的吱呀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。哈利的手指死死抠着扫帚柄，指节白得像骨头，整个人几乎要悬在半空，黑袍的下摆被风扯得猎猎作响，像面快要被撕碎的旗帜。

看台上的惊呼声浪一样涌过来，赫敏的目光却像鹰隼般刺破混乱，精准地锁定了后排的阴影——奇洛教授缩在那里，宽大的头巾滑到了肩膀上，露出的后脑勺上，一块皮肤鼓胀着，隐约能看到只眼睛正死死盯着哈利的方向，瞳孔是种诡异的暗红色。他的指尖在膝盖上快速转动着魔杖，杖尖泛着阴冷的黑气，嘴唇动得飞快，嘴里念念有词，那股冲鼻子的大蒜味混着点腐烂的气息顺着风飘过来，熏得赫敏胃里一阵翻搅。

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教授。第一次上课，他紧张得把独角兽的血洒了满桌，深紫色的液体溅到她的羊皮纸上，晕开一片污渍，而他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大蒜味，透过几层口罩缝往外钻，连她那蓬乱的卷发都仿佛被熏得打了蔫；后来的防御课上，他讲的内容颠三倒四，连最基础的“盔甲护身”都演示错了手势，魔杖在他手里像根不听话的烧火棍，看得她忍不住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。可此刻，他眼里的阴鸷像淬了毒的冰锥，哪还有半分平时的怯懦？

“是他！”赫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，几乎是凭着本能举起了魔杖。她原本想施“除你武器”，手腕都已经抬到了胸前，可看着哈利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的样子，指尖的怒火突然窜了上来，咒语在舌尖打了个转，变成了更强劲的“统统石化”。银蓝色的光从杖尖射出去，比她预想中要亮三倍，像道闪电劈开人群，精准地击中了奇洛握魔杖的手腕。

奇洛的魔杖“当啷”一声掉在看台上，木头撞击石面的脆响在嘈杂中格外刺耳。他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，头巾彻底滑了下来，露出后脑勺那张狰狞的脸——眼睛圆睁着，瞳孔是死灰色的，嘴巴咧开个诡异的弧度，像是在无声地尖叫。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，脚后跟磕在看台的台阶上，整个人像只断了线的木偶，顺着石阶滚了下去，重重摔在草坪上，发出一声闷响，连远处的裁判席都能听见。

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忘了呼吸，有人张着嘴，有人举着手，像被施了定身咒。只有麦格教授站在裁判席旁，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，她的目光像精准的魔咒，牢牢锁定了赫敏举魔杖的动作——那蓬标志性的乱卷发在人群里格外扎眼，细瘦的胳膊举得笔直，袖口被风吹得鼓起来，像只振翅欲飞的鸟。赫敏迅速收回手，假装在拢头发，把几缕乱翘的发卷往耳后塞，可指尖的颤抖和眼底那点没褪尽的厉色，没能逃过麦格教授的眼睛。

比赛的哨声刚落，麦格教授的声音就穿透了赛场的喧嚣，稳稳地落在赫敏耳边：“格兰杰小姐，立刻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。”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像块沉甸甸的铅块砸在空气里。

赫敏攥紧了魔杖，指节泛白，那蓬乱发垂在肩头，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。走进那间堆满羊皮纸和羽毛笔的办公室时，夕阳正斜斜地从高窗钻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，空气中飘着墨水和旧书本的味道，还混着点柠檬皮的清香——那是麦格教授用来提神的香袋。麦格教授坐在胡桃木办公桌后，指尖有节奏地敲着桌面，上面摊着赫敏昨天刚交的《变形课》作业，红墨水写的“A+”旁边，还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，旁边用小字批注着“逻辑清晰，论据充分”。

“格兰杰小姐，”麦格教授终于开口，目光先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，又扫过她那蓬乱糟糟的卷发，像是在打量一件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，“你的聪慧和勤奋，我一直看在眼里。变形课上的天赋，连七年级的学生都未必比得上，弗立维教授不止一次跟我夸你‘是块好料子’。”她顿了顿，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更急促的轻响，“但用攻击性咒语对付教授，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巫师该有的行为，更不是格兰芬多的勇气该有的样子。”

赫敏抬起头，睫毛上还沾着点草屑，乱发遮住了半张脸，露出的下巴却绷得很紧，声音咬得很实：“教授，奇洛在对哈利施恶咒。他握着魔杖，嘴里念着什么，哈利的扫帚才会失控……我看到了。”

“所以这就能成为你对教授动用‘统统石化’的理由？”麦格教授往前倾了倾身，镜片反射着夕阳的光，像两小块透明的琥珀，“即使他真的在施咒，你也该先向裁判报告，而不是擅自行动。这是鲁莽，不是勇敢。”

赫敏抿紧了唇，嘴唇抿成条苍白的线。她没法解释奇洛后脑勺那张脸，更没法说清那股让她脊背发凉的阴冷气息，只能挺直脊背，那蓬乱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，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：“如果再看到有人伤害我的朋友，我还是会这么做。”

麦格教授看着她，沉默了很久。炉火在壁炉里噼啪作响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赫敏那蓬乱卷发的影子投在墙上，像团跳跃的小火焰，倔强得不肯熄灭。最终，她叹了口气，拿起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了几行字，推到赫敏面前：“这个周末，去禁林边缘帮海格整理独角兽的饲料。算是对你的惩罚，也算是……让你好好想想什么是真正的勇气。”她的目光软了些，扫过那蓬总也梳不顺的卷发，语气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和，“你的天赋很好，别让冲动毁了它，孩子。”

赫敏接过那张纸条，指尖触到纸页的粗糙纹理，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。乱发下的脸颊微微发烫，转身离开时，听见麦格教授在身后轻声说：“下次记得把头发梳整齐些，格兰杰。乱糟糟的，像只被风吹得没了方向的小狮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