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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晨钟碎,锋芒初

烬道

寅时的露水最沉,打在柴房的破窗上,凝成细珠滚下来,在窗台上积成一小滩。

林彻是被冻醒的,怀里的《凝气诀》被体温焐得温热,书页边缘却还卷着霜——他就着月光打坐了半宿,丹田那点微弱的热流始终聚不起来,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,刚冒头就散了。

“噬灵蛊还没老实。”

他摸了摸胸口,骨刀隔着兽皮传来冰凉的触感,那股阴冷的“小蛇”似乎在和灵气较劲,只要他试图引导灵气入体,右肩就会传来针扎似的疼。

吱呀一声,柴房门被推开,冷风灌进来,带着股霉味。昨天那个灰衣弟子抱着一捆柴站在门口,三角眼吊得老高:

“发什么呆?卯时快到了,还不去劈柴?耽误了早课,看刘执事怎么收拾你!”

林彻没应声,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。他换了那身灰衣外门服,布料磨得皮肤发痒,袖口还短了一截,露出的手腕上有道旧疤——是去年猎熊时被爪子划的,当时差点把骨头都露出来,现在却只留下道浅白的印记。

“聋了?”

灰衣弟子见他不动,抬脚就往柴堆上踹,

“蛮荒来的蛮子就是贱骨头,不骂不动……”

话音未落,手腕突然被攥住。林彻的手粗糙得像砂纸,指节发力,骨裂般的疼瞬间窜到灰衣弟子的胳膊肘。那弟子疼得脸都白了,手里的柴捆哐当砸在地上:

“你敢动手?!”

“我劈柴。”

林彻松开手,声音没什么起伏,弯腰捡起地上的斧头。斧头是铁打的,比他在部落用的石斧沉得多,木柄上还缠着防滑的布条,显然是修士用过的东西。

灰衣弟子捂着发红的手腕,眼神怨毒地瞪着他,却没敢再骂。刚才那一下的力道,让他想起被三阶妖兽拍中的滋味——这蛮子看着瘦,骨头里像是藏着头蛮牛。

柴房后的空地上堆着半人高的木柴,都是些硬木,斧刃劈上去只会留下个白印。林彻抡起斧头试了试,风声很沉,落在木柴上,却只劈开一道细缝。

“呵,蛮力再大又有什么用?这是铁桦木,没凝气境的灵力加持,劈到天黑也劈不完。”

灰衣弟子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冷笑,

“我劝你还是老实点,等会儿刘执事来了,你这点本事,连外门杂役都做不成。”

林彻没理他,只是盯着铁桦木的纹路。木头的年轮是顺着树干生长的,最脆弱的地方往往在年轮衔接的缝隙——就像野兽的关节,看着结实,实则是要害。

他想起杀影狼王时,那一刀精准劈在关节处的触感,斧刃再次扬起时,角度微微偏了半寸。

“咔。”

一声脆响,铁桦木从中间裂开,断面平整得像被刀削过。

灰衣弟子的笑僵在脸上。

林彻没停手,斧头起落间带起残影,劈砍的角度越来越刁钻,总能找到铁桦木最脆弱的那一点。

他的呼吸很匀,每一次抡斧都踩着呼吸的节奏,像是在跳部落里的狩猎舞——那是老猎手教的,说猎到猎物前,呼吸乱了,手就会抖。

半个时辰后,空地上堆起了小山似的木柴,每根都劈得整整齐齐。

林彻把斧头靠在柴堆上,抬手抹了把汗,掌心被斧柄磨出了血泡,却没觉得疼。丹田那点热流虽然没壮大,却比刚才顺了些,右肩的刺痛也轻了。

“这……”

灰衣弟子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被远处传来的钟声打断。

铛——铛——铛——

晨钟一共敲了七下,悠远绵长,震得空气都在颤。林彻抬头望去,山顶的方向升起淡淡的雾气,雾气里隐约能看到飞檐的影子,那是青木门的主殿。

“早课开始了。”

灰衣弟子脸色变了变,“你跟我来,刘执事要验你的身。”

穿过几座院落,来到一片演武场。场地上已经站满了灰衣弟子,足有上百人,都背着手站得笔直。

前面站着个穿蓝袍的中年修士,三角眼,山羊胡,腰间挂着块刻着“执事”二字的令牌——正是灰衣弟子口中的刘执事。

“苏师妹怎么把这种货色带回来了?”

“你看他那双手,老茧比外门的劈柴奴还厚,怕是连灵气都感应不到吧?”

“听说他杀了四阶影狼王?我看是走了狗屎运,捡了别人的便宜。”

窃窃私语像蚊子似的钻进林彻耳朵。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队伍末尾,目光扫过演武场四周的石碑——这些石碑比山下的更精致,上面的符文流转着淡青色的光,隐隐构成一个圈,把整个演武场罩在里面。

“肃静!”

刘执事的声音带着灵力,像块石头砸进人群,嗡嗡的议论声顿时停了。他三角眼扫过全场,最后落在林彻身上,眉头皱得像个疙瘩,

“你就是苏沐带回来的蛮荒人?”

“林彻。”

“林彻?”

刘执事嗤笑一声,“名字倒还算顺耳。既入我青木门,就得守规矩。外门弟子,每月需完成三十斤灵米、十张妖兽皮的任务,完不成的,就给我滚回你的蛮荒山沟去。”

他顿了顿,从怀里摸出个测灵石,抛给林彻:

“注入灵力看看。要是连凝气境都不到,就别占着外门的名额,去后山守菜园子吧。”

测灵石是块拳头大的乳白色石头,林彻接住时,只觉得冰凉的石头上布满细孔,像是某种生物的骨骼。

周围的目光都聚在他手上,有好奇,有嘲讽,还有几分幸灾乐祸——谁都知道,蛮荒部落的人不懂修炼,能引气入体的百中无一。

林彻握着测灵石,没立刻注入灵力。他在想昨晚打坐的感觉,灵气像水中的沙,看得见抓不住,好不容易聚起一点,还被噬灵蛊啃得七零八落。

“怎么?不敢?”刘执事抱着胳膊,“我就说嘛,蛮子就是蛮子,连……”

话没说完,测灵石突然亮了。

不是耀眼的光,而是淡淡的青色,像初春刚抽芽的草,从石头内部渗出来,在林彻掌心晕开一小圈。

“凝气境初期?”

“不可能吧?他不是没修炼过吗?”

议论声再次响起,这次多了几分惊讶。刘执事的三角眼也眯了起来,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。

林彻自己也愣了愣。他没刻意引导灵气,只是刚才握石头的力道大了些,没想到那点微弱的热流竟然顺着掌心跑了进去。

“运气好罢了。”

刘执事很快恢复镇定,夺回测灵石,语气依旧不屑,

“凝气境初期,在外面门都是垫底的。给你三天时间,要是学不会《青木诀》的入门心法,照样滚蛋。”

《青木诀》是青木门的基础心法,比林彻怀里的《凝气诀》要完整,却也更温和,讲究循序渐进。苏沐昨晚偷偷塞给他一本手抄本,说是让他先看着,别在人前露了《凝气诀》的底——那本册子的字迹太潦草,不像是正经宗门的功法。

晨课的内容很枯燥,就是跟着刘执事念心法口诀,然后打坐修炼。林彻站在队伍最后,嘴唇动都没动,脑子里却在对比《青木诀》和《凝气诀》的不同。

《青木诀》讲究“灵气如溪流,绕经脉而行”,而《凝气诀》却说“灵气如野火,焚经脉而通”——一个求稳,一个求快。

“不对。”

林彻突然皱眉。他发现《青木诀》的经脉路线图,和骨刀上的刻痕有几分重合,只是方向相反。就像两条河,一条顺着流,一条逆着淌。

他下意识按照骨刀刻痕的方向,试着引导灵气。刚一动念,右肩的刺痛猛地炸开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!

“呃!”

林彻闷哼一声,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,丹田那点热流像是被点燃的油,顺着经脉疯狂乱窜,所过之处,传来火烧火燎的疼。

“怎么回事?”

刘执事察觉到他的异样,走过来踢了他一脚,

“打坐都坐不稳?果然是蛮子……”

脚还没碰到林彻,就被一股气浪弹开。刘执事踉跄着后退两步,惊讶地看着林彻——那小子身上竟然冒出了淡淡的黑气,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,把周围的灵气搅得乱七八糟。

“走火入魔了?”

“快拉开他!别被他的气息冲了经脉!”

周围的弟子纷纷后退,演武场顿时乱成一团。刘执事脸色大变,从怀里摸出张黄色的符纸,往空中一抛:

“镇!”

符纸化作一道青光,罩向林彻。可青光刚碰到那层黑气,就像冰雪遇火,瞬间融化了。

林彻感觉自己像个被吹胀的皮囊,经脉里的灵气乱冲乱撞,噬灵蛊却在这时候疯了似的啃噬,疼得他眼前发黑,几乎要晕过去。

就在这时,胸口的骨刀突然发烫,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血脉涌出来,像盆冷水浇在烈火上,乱窜的灵气瞬间被压了下去。

黑气散了。

林彻瘫坐在地上,大口喘着气,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。他低头看向胸口,兽皮袄下,骨刀的轮廓清晰可见,温度却在慢慢降下去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

“你……”

刘执事指着他,半天说不出话。刚才那股黑气里的凶戾之气,根本不像凝气境修士该有的,倒像是……某种邪修的功法。

“刘执事。”

苏沐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。她穿着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裙,小腿的伤口已经包扎好,走路看不出异样,只是脸色还有点白。

“林彻他……是不是惹麻烦了?”

“苏师妹你来的正好。”

刘执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,“这蛮子刚才修炼时走火入魔,还引动了邪煞之气,我看他根本不适合留在宗门……”

“他不是走火入魔。”

苏沐打断他,走到林彻身边,低声道,

“他体质特殊,修炼时会出现排异反应,我已经跟吴长老说过了。”

吴长老?刘执事的脸色变了变。吴长老可是内门的实权长老,通玄境三转的修为,比他这个外门执事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。

“既然吴长老都知道了,那……”

刘执事讪讪地收起符纸,“既然苏师妹担保,那就没事了。林彻,下次修炼小心点,别再惊动旁人。”

说完,他挥挥手让弟子们继续晨课,自己则灰溜溜地走了。

林彻看着苏沐,她正弯腰扶他,指尖碰到他胳膊时,微微顿了一下:

“你刚才……是不是用了镇魂骨的力量?”

林彻没说话,算是默认。

苏沐的眉头皱得很紧,压低声音:“我跟你说过,镇魂骨是邪物,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碰!刚才那股煞气要是被执法堂的人看到,你现在已经被关进水牢了!”

“我控制不住。”林彻的声音还有点发虚,“按照《青木诀》的路线走,灵气会乱串。”

“乱串?”

苏沐愣了愣,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,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,倒出颗药丸给他,

“这是‘静心丹’,先压一压。等下了早课,你跟我来,我给你看看。”

林彻接过药丸吞下,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下去,果然舒服了不少。他看着苏沐转身回到内门弟子的队伍里,背影挺得笔直,和周围的灰衣弟子格格不入。

这丫头,好像一直在护着他。

可昨晚李师兄和吴长老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——“镇魂骨”、“通天树”、“献祭”……这些词像钩子,挠得他心里发慌。

晨钟的余音还在山谷里飘,林彻坐在演武场的角落里,看着其他弟子闭目打坐,青绿色的灵气在他们头顶缓缓流动,温顺得像绵羊。

而他的灵气,却像头被锁链捆着的狼,既要挣脱束缚,又要提防背后的噬灵蛊。

“蛮干是不行的。”

林彻摸了摸胸口的骨刀,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了不少,

“得找个法子,让这两头野兽,都听我的。”

他想起《凝气诀》里的一句话:

“灵气者,万物之精,顺则生,逆则亡,唯驭之者,可破万法。”

顺则生,逆则亡。

林彻的嘴角,突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,像黑风山脉里,准备捕猎的狼。

或许,《青木诀》的路走不通,《凝气诀》的野路子,反而能杀出条血来。

晨课结束的钟声敲响时,林彻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土。

他没去领外门弟子的任务,而是径直走向后山——他得找个没人的地方,试试那“逆”的法子。

阳光穿过云层,照在他身上,把影子拉得很长。没人注意到,他灰衣的袖口下,手腕上那道旧疤,正隐隐泛着红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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