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被怀表的滴答声吵醒的。
那声音就在耳边,固执、单调,像有人用指甲在铁皮上反复刮擦。
我费力地睁开眼,首先看到的是块黄铜怀表,表盖裂着蛛网般的纹路,指针卡在三点零四分,却还在不知疲倦地发出“滴答”声。
“醒了就起来。”
一只手夺走了怀表。我顺着那只手看去,看到个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,他的领口别着枚银色徽章,上面刻着“72”。
男人的脸像是用蜡捏的,表情僵硬,左眼的位置是空的,只塞着团发黑的棉花。
“这是……哪里?”我的喉咙干涩得发疼,说话时像有砂纸在磨。
“欧利蒂丝庄园。”男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门在转动,“从现在起,你是73号侍者。”
他扔给我一套和他同款的燕尾服,布料硬得像纸板,领口的蝴蝶结系得死紧,勒得我喘不过气。
我低头看自己的手。苍白,瘦弱,虎口处有块新鲜的擦伤,正在渗血。这不是我的手。
我记得自己的手常年握画笔,指腹有薄茧,虎口处有块被铅笔戳出的淡青色印记。
“别愣着。”72号推了我一把,“第一局游戏快开始了,迟到的侍者,会被做成标本。”
他带我穿过弥漫着浓雾的花园。玫瑰的刺勾住了我的裤脚,猩红的花瓣落在地上,像摔碎的脏器。
庄园的主楼在雾里若隐若现,哥特式的尖顶插在铅灰色的天空里,窗户黑洞洞的,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。
“看到那些‘客人’了吗?”72号指向草坪。
我眯起眼,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在雾里移动。穿蓝裙的女人在低头嗅着什么,戴护目镜的男人在摆弄机械零件,穿军装的女人正往枪里装子弹。
是他们——游戏里的求生者,薇拉、卢卡、玛尔塔。
可他们的动作很奇怪,像提线木偶般卡顿,脸上的表情也不对劲。薇拉的微笑定格在嘴角,眼神却空洞得像口井;卢卡的手指在零件上悬着,仿佛忘了下一个动作该做什么。
“他们和我们不一样。”72号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他们是‘主角’,我们是‘道具’。道具就该有道具的样子,别妄想抬头看。”
第一局游戏的场地是红教堂。
我捧着个急救箱,站在破损的圣像旁边。
雾比花园里更浓,带着股腐朽的檀香。耳边时不时传来“咚咚”的心跳声,不是我的,是某种无形的提示,像擂鼓般敲打着神经。
“放在第三排长椅下面。”72号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,他像个幽灵,总在我需要时出现,又在我转身时消失。
我蹲下身,刚把急救箱塞进长椅,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玛尔塔冲了过来,军帽歪在一边,手臂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血顺着指尖滴在红毯上,晕开一朵朵小血花。
她看到急救箱,眼里闪过一丝机械的光亮,弯腰去拿的瞬间,教堂的彩绘玻璃突然“哗啦”一声碎裂。
一个穿黑色风衣的身影站在碎玻璃里,苍白的脸上没有眼睛,只有两个黑洞,手里的镰刀在雾里泛着冷光。
是监管者“约瑟夫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