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倒在地上,视线渐渐模糊。玻璃罐里的侍者们似乎在看着我,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怜悯和悲哀。
怀表从我的手里滑落,表盖彻底碎了,指针终于不再卡住,开始疯狂地倒转。
在彻底失去意识前,我看到男人的书掉在了地上,书页散开,上面写着我的结局。
“73号侍者,因试图反抗,被制成标本,编号73”。
可我不后悔。
至少我见过里奥的温柔,见过艾米丽的挣扎,见过谢必安的犹豫。
至少我知道,他们不是冰冷的代码,不是提线的木偶。他们有血有肉,有爱有恨,值得被记住。
怀表的滴答声最终停了下来。
黑暗吞噬我的瞬间,我仿佛听到了71号和72号的笑声,听到了求生者们逃出庄园的欢呼,听到了监管者们卸下伪装的叹息。
或许,这就是我的剧本。
作为一个NPC,一个注定要消失的侍者,用我的存在,证明他们曾经真实地活过。
庄园的雾还在弥漫,游戏还在继续。
只是从那以后,新来的侍者们偶尔会在休息室的角落里,发现一块破碎的怀表,表盖的裂缝里,似乎藏着无数个灵魂的低语。
他们不知道这表是谁的,只知道每当雾浓的时候,怀表就会发出微弱的滴答声,像在说:
“别放弃,有人记得你们。”
我以为自己会像72号那样,成为玻璃罐里的标本。
但意识回笼时,我正躺在月亮河公园的旋转木马上。
锈迹斑斑的木马随着机械的吱呀声缓缓转动,雾从木板的缝隙里钻进来,带着游乐园特有的、甜腻的腐朽气息。
虎口的擦伤已经愈合,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,像从未流过血。
燕尾服口袋里空荡荡的,怀表不见了。
“醒了?”
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。我转头,看到红蝶坐在相邻的木马上,她已经卸下了那副狰狞的妆容,露出一张清秀的脸,只是眼角的泪痕依然清晰。
“你……”我愣住了。监管者怎么会主动和我说话?
“主人让我来‘清理’你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像飘落的樱花,“但我不想。”
她抬手,指尖划过木马的扶手,那里刻着一行模糊的字,像是小孩子的涂鸦。“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红蝶望着雾深处,“有孩子的笑声,有棉花糖的味道,有……我丈夫送我的发簪。”
我想起游戏里的设定,她的丈夫是个画师,最终背叛了她。
“剧本里的故事,是真的吗?”我问。
红蝶笑了笑,那笑容里藏着化不开的悲哀:“真假重要吗?在这里,我们每天都在重复最痛苦的记忆,像被诅咒的陀螺。”
旋转木马突然停了。机械的吱呀声戛然而止,周围静得可怕,只有心跳声在耳边回响。
“他来了。”红蝶站起身,重新戴上那副狰狞的面具,“记住,别相信任何人,包括你自己的记忆。”
她的身影消失在雾里。我刚想追上去,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是伊莱。他站在旋转木马的出口,手里握着那块能开通道的石头,乌鸦停在他的肩膀上,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我。
“跟我来。”他说。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跟了上去。伊莱带着我穿过迷宫般的帐篷,来到马戏团的后台。这里堆满了破旧的戏服和道具,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木箱,上面落满了灰尘。
“打开它。”伊莱说。
我掀开箱盖,里面赫然是那只破碎的怀表。表盖的裂缝比之前更大了,但指针不再倒转,而是稳稳地指向三点零四分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71号的怀表,也是你的怀表。”伊莱的乌鸦突然开口,声音沙哑,“庄园里的每个人,都有一块这样的表,只是我们忘了。”
乌鸦扑棱棱地飞起来,落在怀表上:“表盖的裂缝,是我们被撕碎的记忆。
指针卡住的时间,是我们最想回到的瞬间。
71号想回到和弟弟刚进庄园的那天,72号想回到弟弟还活着的时候,而你……”
它歪着头看我:“你的表,裂缝里映着的是‘外面’。”
外面?我猛地想起穿越前的生活。
画室里的阳光,妈妈做的草莓蛋糕,朋友在电话里的笑声。那些被我渐渐遗忘的细节,此刻清晰得像就在眼前。
“我能回去?”我的声音发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