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到跪在地上的苏珩,又看到那本密账,脸色瞬间变得铁青:“苏珩!你好大的胆子!竟敢在此妖言惑众!”
“妖言惑众?”苏珩站起身,直视着他,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温顺,只剩下决绝!
“殿下敢说,谢砚之死与你无关吗?敢说苏玥的骸骨,不是你让人盯紧绣楼、不许任何人靠近吗?”
萧景琰被问得语塞,随即冷笑一声:“就算是又如何?如今父皇病重,朝政尽在我手,你以为凭这几本破账,就能扳倒我?”
“能不能扳倒,不是你说了算。”苏珩转向病榻,“陛下,臣妾所言句句属实,若有半句虚言,甘受凌迟之刑!”
皇帝看着萧景琰,又看看苏珩,眼中闪过一丝清明,他指着萧景琰,声音嘶哑:“逆子……逆子啊!”
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,突然拔出腰间的剑,朝着苏珩刺来:“贱人!我先杀了你!”
苏珩没有躲,闭上眼的瞬间,却听到“铛”的一声脆响,是禁军统领挡在了她身前。
原来,统领早已看不惯萧景琰的跋扈,暗中投靠了三皇子。
混乱中,萧景琰被禁军拿下,他挣扎着嘶吼:“苏珩!你以为你赢了吗?你害死了谢砚,你守着的苏家早已腐朽,你护着的阿念……”
“住口!”苏珩厉声打断他,指尖冰凉。
她知道萧景琰想说什么,她用婚姻换的“周全”,从一开始就是泡影,谢砚的死,她终究难辞其咎。
宫变平息时,天已微亮。
三皇子以“清君侧”之名稳定了局势,萧景琰被废为庶人,圈禁宗人府。
皇帝在病榻上听闻处置结果,终究是撑不住,撒手人寰。
苏珩站在宫墙上,望着初升的朝阳,手里攥着那枚磨得光滑的竹牌残片。
晚晴在身后低声道:“娘娘,三皇子派人来问,您想留在东宫,还是……”
“我想回江南。”苏珩轻声说。
………
回江南的路,走了整整一个月。
苏珩没有坐官船,只带了晚晴和阿念,租了一艘乌篷船,沿着运河缓缓南下。
两岸的风景从巍峨的宫阙变成江南的小桥流水,空气里的气息也从凛冽的宫墙味,变成了熟悉的潮湿梅香。
阿念已经渐渐不怕生,会缠着苏珩问东问西。“姐姐,我们要去哪里呀?”
“去一个有很多花的地方。”
苏珩摸着她的头,目光落在远处的白墙黛瓦上。苏家老宅已经被抄没,她能去的,只有那座藏着秘密的绣楼。
船到江南时,正值初夏,满城的栀子花开得正好。苏珩带着阿念住进了绣楼,这里的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,只是落了更多的灰。
她让人打扫干净,又请了几个老绣娘,重新开起了绣坊,取名“玥念坊”玥是苏玥,念是念想。
谢砚的兄长来看过她们一次,带来了谢砚的骨灰。他说,谢砚在驿馆自焚前,托人将骨灰带回江南,“他说,若有来生,想守着江南的水,守着……该守的人。”
苏珩将骨灰葬在绣楼后的梅树下,没有立碑,只种了一圈栀子花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苏珩成了江南小有名气的绣娘,她的绣品灵动雅致,尤其是那幅《破茧成蝶图》,被富商高价收藏。
有人上门提亲,说她年轻貌美,又有产业,何必孤苦伶仃。
苏珩只是笑笑,指着院里的阿念:“我有阿念就够了。”
阿念渐渐长大,眉眼越来越像苏玥,也继承了苏家的绣活天赋。
她常常缠着苏珩问起谢砚,苏珩便给她讲那个刚正不阿的大理寺评事,讲他如何查案,如何护着她们,只是从不说他的结局。
“那谢大人现在在哪里呢?”阿念仰着小脸问。
苏珩望着梅树的方向,轻声道:“他在很远的地方,看着我们呢。”
这年冬天,雪下得特别大,压垮了绣坊的一角。
苏珩在整理倒塌的梁柱时,发现了一个暗格,里面藏着一封信,是谢砚的笔迹。
信很短,是他被贬前写的:
“苏珩亲启:
知你嫁入东宫,必是无奈。
萧景琰心狠,你需步步为营。
我已将他母族的罪证抄录三份,一份呈给陛下,一份交与兄长,一份藏于绣楼暗格。若我出事,你可用此自保。
勿念,勿等。
谢砚绝笔。”
“谢砚,江南的雪,和京城的不一样。这里的雪,是暖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