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7年。
雨水顺着法租界梧桐树的叶脉滴落,在青石路面上砸出暗红色的水花。
沈听澜站在特高课二楼窗前,看着楼下一队日本兵踏过积水,皮靴上的马刺刮擦地面,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。
"沈翻译官,这份文件需要立即处理。"松井大佐的声音像沾了霉斑的丝绸,从背后缠上来。
沈听澜转身接过文件时,闻到纸张上淡淡的苦杏仁味,这是密写药水的痕迹。
文件抬头印着"防疫给水部"字样,内容却是关于闸北区地下水质采样点的奇怪分布图。
"属下这就去办。"他微微欠身,余光扫过松井办公桌上的青铜镇纸。
那尊麒麟的眼睛不知何时转向了窗户方向,红宝石瞳孔在阴雨天泛着血光。
回到霞飞路公寓,沈听澜反锁房门,从怀表夹层取出半片剃须刀片。
刀锋轻轻刮过文件第三页边缘,淡紫色的字迹逐渐显现:"霍乱菌株已运抵龙华,需刺绣样本袋。"
他瞳孔微缩。这是组织上个月就预警过的细菌战物资,但"刺绣"二字显然另有所指。
从床板暗格取出一本《芥子园画谱》,沈听澜用铅笔在蝴蝶页上写下:"寻百蝶穿花绣样,坐标确认。"
次日上午,沈听澜像往常一样在霞飞路口买烟。
卖烟的老徐头接过银元时,枯枝般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一划,这是安全的信号。
"先生要的哈德门到货了。"老徐头从柜台下取出烟盒,里面整齐码着二十支香烟,第七支的过滤嘴上有道细不可察的掐痕。
沈听澜知道,这里面藏着组织截获的日军通讯波段。
走到街角,他拆开第七支烟,过滤嘴里的纸条写着:"病院三楼绣房,周姑娘。"字迹边缘晕着淡淡的血迹。
2023年。
上海博物馆恒温实验室里,苏曼青戴着橡胶手套的手突然一颤。
显微镜下,那件编号"沪博073"的虎头鞋内衬纤维呈现出奇特的排列规律。
"程教授,您看这个。"她调整偏振光角度,"这些丝线在紫外线下显示出的图案,和龙华寺地宫平面图有七成相似。"
程教授凑近目镜,花白眉毛拧成一团:"不可能,这鞋子碳十四检测显示是1937年的物件,当时龙华寺地宫还没..."
"但X光显示鞋底夹层有金属残留。"苏曼青调出扫描图,"形状像是被撕毁的..."
话音戛然而止。
她祖父留下的抗战笔记从桌上滑落,泛黄纸页摊开在"1946年东京审判"那章,上面用红笔圈着一段证词:"被告承认在龙华寺地宫进行过人体实验"。
两人同时抬头,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。
苏曼青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耳鸣,恍惚间闻到浓烈的消毒水气味。
她扶住工作台,指腹触到虎头鞋上那对黑色琉璃眼珠,冰凉刺骨。
"小苏?"程教授担忧地看着她煞白的脸色。
"我没事。"苏曼青勉强笑笑,却发现自己右手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。
三短、三长、再三短。这是...摩斯电码的SOS?
当晚值班室,苏曼青鬼使神差地取出祖父遗留的怀表。
表盖内侧刻着"磐石"二字,而机械装置背面藏着一张微型照片:1937年的龙华寺山门前,穿学生装的少女捧着绣绷,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