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7年。
仁济医院三楼的绣房里,消毒水味混着丝线香。
苏曼青,现在叫周小蝶。
正对着绷架上的白绢运针。绢面是给军官太太绣的牡丹,绢背却用暗线勾勒着病房分布图。
"周姑娘,新到的绣样。"
陈妈递来一块绸缎,手指在布料下悄悄屈伸:三下,是紧急信号。
苏曼青接过绸缎,指尖触到夹层里的硬物。
借着理线的动作,她瞥见半张《申报》,某则肥皂广告的铅字被针尖刺出细密小孔。
她立刻想起父亲教的读法:透光观察,孔洞组成数字"4-7-2"。
这是地牢的位置编号。她强忍心悸,继续绣着牡丹花瓣,针脚却不知不觉变得急促。
突然,绣花针扎破食指,血珠滴在白色绢面上,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。
走廊传来皮靴声,苏曼青迅速将染血的绣品塞进工作台暗格。
门被推开时,她正用茜草汁覆盖血迹,抬头对穿白大褂的日本军医露出温顺的微笑。
"周桑,明天有特殊病人需要你照顾。"
军医递来一张体温表,背面用碘酒写着:"霍乱样本已到,准备刺绣容器。"
苏曼青低头称是,耳中却响起祖父的话:"细菌战最怕两样东西,高温和真相。"
她摸了摸发髻里的银簪,那是留学东京时生物实验室的纪念品,中空处藏着足以让培养皿失效的化学药剂。
夜深人静时,苏曼青拆开银簪,将粉末溶入茶水。
茶水泼在绣好的绢帕上,丝线渐渐显出诡异的蓝绿色。
这是她根据父亲笔记调制的试剂,遇到活菌培养物就会变色。
窗外,法租界的钟声敲响十二下。
苏曼青摸出枕头下的虎头鞋,这是给病房孤儿做的。
她将最后一点药剂涂在鞋底夹层,布料上慢慢浮现出龙华寺的轮廓,大雄宝殿位置赫然标着个骷髅图案。
沈听澜在仁济医院后门的榆树下站了二十分钟。
树皮上三道新鲜的刮痕显示线人已经来过,但约定的烟盒却没藏在树洞里。
他摸出怀表,比约定时间已过去十七分钟,再等下去可能遭遇巡逻队。
"先生是来探病的?"
沙哑的女声从背后响起。沈听澜转身,看见个挎着竹篮的老妇人,篮子里堆着沾血的绷带。
老妇人从篮底摸出个烟盒:"三楼杂物间的周姑娘让捎的。"
沈听澜接过烟盒时,老妇人突然攥住他的手腕:"那孩子咳血越来越厉害了。"
枯瘦的手指在他掌心划了个十字,这不是约定信号。
回到公寓,沈听澜用镊子从烟盒夹层取出块丝绸碎片。
布料上绣着半朵牡丹,翻到背面,暗线勾勒的却是病房平面图。
3号病房被红线圈出,旁边绣着极小的一行数字:472。
他立刻摊开医院蓝图。4号楼7层2室,那里是档案记载中的杂物间,但根据他安插的清洁工报告,上月已被改造成特殊病房。
丝绸边缘残留着淡黄色污渍。沈听澜滴上碘酒,污渍变成蓝紫色:这是苏曼青家族秘制的显色剂,遇到细菌培养物会产生反应。
他猛地合上窗帘,在暗室灯下观察布料,发现牡丹花蕊处有针尖戳出的微孔,透光看去,组成"地宫"二字。
楼下突然传来刹车声。沈听澜迅速烧毁丝绸,灰烬撒进马桶冲走。
透过百叶窗缝隙,他看见松井的黑色轿车停在街角,两个便衣正挨家核对门牌。
五分钟后,沈听澜穿着白大褂从后门溜出,他的医药箱底层藏着从黑市搞来的氰化物。
现在,他需要确认那个"周姑娘"是否就是组织失去联系三个月的细菌学专家苏曼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