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啪嚓!”
牛奶杯在地板炸开,乳白色的液体如同畸形的泪痕,溅上“父母”的裤脚。那些细微的发光生物在液体中惊慌地扭动了一下,随即黯淡、消融。
“哎呀!对不起,妈妈……”林晚立刻瘪起嘴,大眼睛里迅速蓄满“懊恼”的泪水,完美的、属于受惊孩童的反应。
“没事没事,宝宝没烫到就好!”“母亲”的关切无懈可击,她蹲下身,用纸巾仔细擦拭林晚的脚背,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。“爸爸”也默不作声地拿来拖把,清理着狼藉。
空气中弥漫着牛奶的甜腥和一种无声的张力。林晚的心脏在瘦小的胸腔里擂鼓,她知道自己必须试探,必须在他们完美的面具上敲开一道裂缝。
顺从或许安全,但唯有冒险,才能触及核心。
她看着“父亲”宽阔的背影,那个曾经在她童年时给予无限安全感的背影,此刻却像一堵冰冷的墙。她深吸一口气,用尚带奶气、却刻意放慢的语调,轻轻开口:
“爸爸……”
“父亲”的动作微微一顿,没有回头,但宽阔的肩膀似乎僵硬了一瞬。
“我们以前……”林晚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、回忆般的迷茫,“养的那只叫球球的猫……它后来去哪里了?”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。
“母亲”擦拭的动作骤然停止,指尖捏着纸巾,微微泛白。
房间里只剩下挂钟秒针走动的“滴答”声,规律得令人心慌。
“父亲”缓缓直起身,转过来。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属于“父亲”的、略显疲惫但温和的笑容,但那双眼睛里,某种东西沉淀了下去,变得幽深。
“晚晚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?”他走过来,巨大的阴影将林晚完全笼罩。他没有蹲下,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声音平稳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,“我们家,从来没有养过猫。”
谎言。
林晚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。
球球,那只橘色斑纹的猫,陪了她整整五年,后来因为肾衰竭被带去宠物医院再也没有回来。那是她童年时代第一次真切地理解“失去”。家里甚至还有球球磨爪子的旧沙发痕迹!
他们不是复刻了她记忆的父母,他们是……别的东西。窃取了父母外形的入侵者。
“哦……”林晚垂下眼睫,掩饰住瞳孔里的惊涛骇浪,用小指勾着过长的T恤下摆,模仿着小孩被否定后的委屈和不确定,“可能……可能是我记错了,做梦梦到的……”
“肯定是做噩梦了。”“母亲”立刻接话,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柔,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。她伸出手,想要抚摸林晚的头发,“宝宝再睡一会儿吧,天还没亮呢。”
林晚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那只手。
一瞬间,空气仿佛凝滞。
“母亲”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的笑容像是精心绘制的面具,出现了一丝裂纹。“父亲”的眼神无声地沉了沉,那温和的假象之下,某种冰冷的审视如同触须般探出,扫过林晚全身。
他们知道了。
他们知道她在试探,在怀疑。
那种无声的威胁,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。
“我……我想上厕所。”林晚立刻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、无法被拒绝的借口。她捂住小腹,做出内急的模样。
“母亲”和“父亲”交换了一个眼神,那眼神快得几乎捕捉不到,但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却让林晚心惊。
“去吧,”“父亲”最终开口,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,侧身让开了通路,“小心地滑。”
林晚像只受惊的小兔子,低着头,迈动短小的双腿,快速穿过客厅,冲向卫生间。她能感觉到,身后那两道目光,如同实质般黏在她的背上,冰冷,且充满了评估。
“咔哒。”
卫生间的门被锁上。
狭小的空间里,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。她成功了,也失败了。
她证实了他们的虚假,却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异常。
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,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。那张蜡笔纸条已经被汗水微微浸湿。
凌晨三点。马桶水箱。
她抬起头,看向那个白色的陶瓷水箱。那里,藏着什么?是逃离的钥匙,还是更深的陷阱?
距离凌晨三点,还有一个半小时。
而她,被困在这个由谎言和危险编织的“家”里,与两个目的不明的“亲人”共处一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