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的空调总带着股陈旧的冷气,瓷推开厚重的木门时,正撞见美将钢笔帽扣在文件上。金属碰撞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,像他指间常年转动的硬币声
“又迟到了,瓷。”美抬起眼,冰蓝色的虹膜里盛着窗外的落雪,“联合国的咖啡还是不合你口味?”
瓷将公文包放在长桌另一端,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地面,带起细小的气流。“华盛顿的雪比北京早半个月。”他解下围巾搭在椅背上,露出领口别着的青瓷纹样徽章,“不像某些人,总把日程排得比华尔街的交易还密。”
美忽然笑了,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轻快的节奏。“听说你最近在非洲建了座水电站?”他倾身向前,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若隐若现的星条旗印记,“那些部落长老,现在见了谁更亲?”
瓷翻开文件夹的手顿了顿。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,像他收藏的宋代哥窑瓷,每道裂纹里都藏着时光。“他们更亲能让孩子喝上干净水的人。”他抬眼时,睫毛上落了点细碎的光,“不像某些人,总把援助清单写成高利贷合同。”
争论在下午茶时间暂停。美执着地要拉着瓷去街角的甜品店,橱窗里的姜饼人戴着红白条纹围巾,像缩小版的星条旗。“尝尝这个。”他把一块缀着蓝莓的芝士蛋糕推过去,瓷的指尖刚碰到瓷盘,就听见他低声说,“你上次送我的那套青花瓷,被我摆在了书房最显眼的位置。”
瓷搅动咖啡的动作慢了下来。蒸汽模糊了他的眉眼,却遮不住眼底泛起的涟漪。“你不是说东方美学太含蓄吗?”
“但它经得住细品。”美用银叉挑起一块蛋糕,唇角扬起的弧度比橱窗里的霓虹还亮,“就像你,瓷。表面看是温润的白,釉彩下藏着五千年的火。”
夜幕降临时,雪下得更大了。两人并肩走在联合国大厦前的广场上,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。美忽然停下脚步,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。“给你的。”
打开时,瓷愣住了。那是枚胸针,青花缠枝纹缠绕着细小的星条,两种图案在月光下竟意外和谐。“去年在景德镇定做的。”美挠了挠头,耳尖有点红,“匠人说,釉里红要在一千三百度的窑火里才能烧成,就像……”
“就像我们。”瓷接过胸针别在风衣上,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背,像两滴墨滴进清水,“冷热相撞,才成了独一无二的釉色。”
雪落在两人肩头,悄无声息。远处的帝国大厦亮着璀璨的灯,而他们之间流淌的沉默,比任何语言都更绵长。瓷忽然想起故宫里那对青花缠枝莲纹瓶,历经六百年风雨,依旧并肩立在展柜里,看尽了世间离合,却始终保持着最恰当的距离——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,远到能尊重各自的纹路。
“明天见。”美转身时,围巾扫过瓷的脸颊,带着淡淡的肉桂香。
“明天见。”瓷望着他的背影融进风雪里,抬手抚上胸前的胸针。青花与星条在路灯下交相辉映,像两个文明在时光长河里,终于找到了共存的频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