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你是谁？

雨水啪嗒啪嗒地砸在林夏的颈窝，冰冷得像针刺一样。他踉跄着被一个酷似父亲的男人拽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。小巷狭窄得很，仅容一人通过，两侧高墙斑驳，墙头疯长的藤蔓在风雨中狂舞，投下扭曲的阴影，宛如蛰伏的怪兽。

“快走！”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急促，带着命令的口吻，不容置疑。他紧紧握着林夏的手腕，力道大得让林夏生疼。雨水模糊了视线，林夏只能勉强辨认他那高大的背影，黑色风衣的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，和记忆中父亲最后离家时的身影重叠，可又透着陌生——太年轻了，仿佛时光倒流了十年。
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林夏猛地甩开他的手，背靠湿冷的墙壁，雨水顺着发梢滴落，混着泪水，咸涩又冰冷。他紧攥着那枚重新回到手中的玉珏，温热透过掌心传来，与周围的寒意对比鲜明。“我父亲十年前就失踪了！你怎么可能……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变老？”他的声音在雨声里颤抖，满是绝望的质问。

男人停下脚步，转过身来。巷口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。他没马上回答，只是深深地看着林夏，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很惊人，有林夏熟悉的深邃，又沉淀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和沉重。

“林夏”，他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，“时间……在这里是扭曲的。解释起来很复杂，现在，每一秒都关乎生死。”他指向巷子深处，“他们不是普通的盗墓贼或者寻宝者，是一个组织，为了守护或者说独占‘青铜之路’的秘密，已经存在很久了。你父亲，还有我，都曾是其中一员。”

“组织？”林夏心里一沉。父亲从未提过什么组织，他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的考古学教授怎么会和这种神秘组织有关系？

“是的。”男人点头，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，“‘守门人’。他们觉得青铜之路尽头藏着能改变世界的力量，必须被严格守护，不容外人染指，哪怕代价是……抹除知情者。”他眼中闪过痛楚，“你父亲的失踪，就是因为他不认同这种极端方式，想寻找更温和的传承之路，结果……引来了杀身之祸。”

“那你呢？”林夏追问，“你又是谁？为什么和我父亲长得一模一样？为什么……你看起来这么年轻？”

男人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权衡。远处传来几声犬吠，夹杂着模糊的人声，追兵似乎正在逼近。他猛地抓住林夏的手臂：“没时间了！先离开这里！等到了安全的地方，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！包括……我是谁，以及你父亲真正的下落！”

他的语气斩钉截铁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。林夏看着他眼中近乎恳求的神色，那眼神深处仿佛隐藏着巨大的痛苦和秘密。他咬咬牙，压下满腹疑问和不安。此刻，除了相信这个神秘男人，他别无选择。玉珏在掌心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暖意，仿佛催促他前行。

“好。”他深吸一口气，抹去脸上的雨水，“带路。”

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，迅速转身，带他钻入更深的黑暗。他们像受惊的狸猫，在迷宫般的小巷穿梭。男人对地形很熟悉，总能避开积水和大路，专挑隐蔽、废弃的角落。林夏紧跟着他，心脏狂跳，分不清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恐惧和困惑。

不知跑了多久，男人在一堵爬满青苔的高墙前停下。墙上有一扇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、锈迹斑斑的铁门。他拨开厚厚的藤蔓，露出一个老旧的锁孔，然后掏出一把布满铜绿的钥匙——样式古朴，和沈老之前给他的那把相似。

钥匙插入锁孔，发出艰涩的“咔哒”声。铁门被推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，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尘土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。

“进去。”男人侧身让开。

门内一片漆黑。林夏犹豫了下，还是弯腰钻了进去。男人紧随其后，迅速关上门，并用粗木棍将门闩死。隔绝风雨声后，世界瞬间安静下来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在狭小空间里回荡。

男人摸出老式防风煤油灯点亮。昏黄的光晕扩散开来，照亮眼前的景象。

这里像是废弃的防空洞入口。拱形砖石结构，地面坑洼不平，积着浅浅水洼。墙壁上满是斑驳痕迹和模糊涂鸦。空气潮湿阴冷。

“暂时安全了。”男人靠在冰冷墙壁上，长长吁口气，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。他将煤油灯放在凸起的石墩上，光线摇曳，把他半边脸隐在阴影里。

林夏环顾四周，心头疑问再次翻涌：“现在可以说了吗？你到底是谁？我父亲……他是不是还活着？”

男人抬起头，昏黄光线下眼神复杂难辨。“我叫林远山。”他缓缓开口，声音低沉清晰。

林夏如遭雷击，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墙壁上。“林远山……那是我父亲的名字！”他失声叫道，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十岁的脸。

“我知道这很难接受。”林远山（姑且这么称呼）脸上露出苦涩，“但我确实是你父亲，林夏。至少，在某种意义上是的。”

“这不可能！”林夏摇头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我父亲今年应该五十二岁！而你……你看起来最多四十出头！”

“这就是青铜之路的秘密之一。”林远山的声音带着奇异平静，“或者说，是‘门’的力量。”他指向林夏手中的玉珏，“你感觉到了它的温度，对吗？那不是错觉。它蕴含着一种……我们暂时无法理解的能量。十年前，我在一次关键探索中，为了阻止‘守门人’的某个仪式，被迫使用了它。结果……我并没有死，而是被抛离了原有的时间轨迹。”

他顿了顿，眼神悠远迷茫：“我经历了一段……混乱的旅程。时间不再是线性的河流，更像是一片破碎的镜子。我看到了过去，也瞥见了可能的未来碎片。等我找回一丝稳定，重新‘着陆’时，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，但我的身体……却停留在使用玉珏的那一刻。十年光阴，对我来说只是弹指一瞬。”

林夏听得目瞪口呆，大脑混乱。时间穿越？身体停滞？这听起来很荒唐，可眼前男人年轻的面容和玉珏真实的温热感又让她无法彻底否定。

“那……那真正的父亲呢？消失十年的父亲？”他艰难地问。

林远山的眼神黯淡下来：“我不知道。我……只是他留在时间夹缝中的一个‘影子’，或者说，一个因那次意外诞生的时间残响。我拥有他大部分记忆，直到十年前节点。之后发生了什么，他是否存在于某个时间片段里，我不确定。我的使命，或者说存在的意义，就是找到你，保护你，完成他未竟之事——解开青铜密码，找到路的尽头，阻止‘守门人’的野心。”

他指向林夏手中的玉珏和皮面笔记本：“你母亲临终前托付给你父亲的，不仅是这枚玉珏，还有开启秘密的关键血脉。只有林家直系血脉，才能真正激活玉珏力量，解读青铜纹路隐藏的信息。这也是‘守门人’执着于找到你的原因。”

血脉？激活？林夏低头看着玉珏，那温热感似乎更明显了。他想起沈老的话，想起父亲笔记里的符号。难道这一切真的与他的血脉有关？

“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？”他无力地问，巨大信息量冲击着认知。

“先离开这座城市。”林远山语气坚定，“‘守门人’触角很深，这里不安全。我们需要去一个地方，那里有沈老准备的线索，也是你父亲研究地图上标记的第一个关键节点——‘幽泉村’。”

“幽泉村？”林夏觉得这名字耳熟，似乎在父亲书房见过相关资料。

“对，藏在深山里的古村落。传说明那里有一口永不干涸的古泉，泉眼旁立着刻满奇异纹路的青铜碑。”林远山眼中闪过光芒，“那是青铜之路的起点之一。沈老应该已经去那里等我们了。”

就在这时——
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
沉重撞击声从铁门处传来！铁门剧烈震动，门闩木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灰尘簌簌落下。

“他们找到这里了！”林远山脸色骤变，抓起煤油灯，“快！往里走！这防空洞有别的出口！”

林夏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，跟着林远山向防空洞更深处跑去。身后撞击声越来越猛烈，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和模糊呵斥声。

黑暗甬道仿佛没有尽头，只有煤油灯微弱光晕在脚下晃动，映出两人仓惶逃窜的身影。恐惧像冰冷藤蔓缠住林夏的心脏，可手中玉珏传来的温热，以及身边这个自称父亲的男人沉稳背影，又给了他一丝力量。

就在他们即将跑到岔路口时，林远山突然停下脚步，猛地把林夏拉到身后，煤油灯光线向前照去。

只见岔路口阴影里静静站着一个人影。

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，打扮和雨夜袭击老宅的黑衣人相似，但脸上戴着诡异的青铜面具，面具纹路扭曲狰狞，在昏黄光线下反射着幽冷光泽。他无声无息站在那里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。

林远山全身肌肉瞬间绷紧，把林夏护得更严实，声音冷得像冰：“‘青铜鬼面’……没想到连你也出动了。”

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没回答，只是慢慢抬起手，指向林夏。他的手指修长苍白，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，与身上肃杀气息形成诡异反差。

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面具后幽幽传来，带着非人的冰冷：

“他……不属于这条时间线。交出他，或者……一起湮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