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鸾鸟第三次撞在琉璃窗上时,邝露终于放下兵书。她推开窗,正看见润玉负手站在一树梨花下,脚边散落几卷文书。
“陛下又掉东西了?”邝露趴在窗台上,这已是本周第三次——难道当年的禁术已经开始反噬致使记忆不佳?
润玉耳尖微红,广袖一挥将文书收回:“今日风大。”
邝露抬头看了看纹丝不动的云霞,依旧想不明白是何缘故。自她历劫归来升了昭曜元君,便不能再侍奉润玉左右,于是她便搬出了璇玑宫,自辟晨露宫居住。
晨露宫就辟在璇玑宫附近,仅一墙之隔,是润玉的意思,邝露私也以为这个决定明智非常,倘若有歹人行行刺之事,她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护润玉周全。不过这都是一个暗恋者为满足自己的奉献保护欲的幻想罢了。
虽然搬出了璇玑宫,但邝露发现同润玉的见面的次数却比往日更多了。
每每下朝,他便同她一道回宫,之后便会留她在七政殿帮忙批改折子,一改便到了深夜。偶有给她放假的时候,她也总会在出门散步时刻和他偶遇。
放在以往,她或许会觉得高兴,但每每想起自己在凡间对他吐露心声的种种,再同他在一起便觉得如坐针毡,尴尬非常。
略想了想留客与否,邝露问:“那需要我帮陛下把书卷一同送回璇玑宫吗?”
润玉却丝毫没有弯腰捡拾的意思,龙纹靴尖碾碎一朵落花:“本座……想赏梨。”
“陛下稍等。”邝露恍然大悟,连忙取了茶具出来,转身去寻茶叶。
“陛下今晨又换了新发冠吧?”
“何止!听说连熏香都改成昙花香了……”
“你们说,陛下该不会是对昭曜元君……”
风月秘闻贯是最吸引人的,即便与天帝不过一院之隔,宫内洒扫的小仙娥还是忍不住咬耳朵。
“咳咳!”润玉突然重重咳嗽。墙外顿时鸦雀无声,只剩几片梨花打着旋儿落在端来茶具的邝露发间。
润玉伸手拂去她鬓边花瓣。
邝露将茶摆到石桌上,抬头时,看到了润玉有些发红的耳尖:“陛下的耳朵怎么了?”
“天热。”润玉声音发紧。
天界无四季,怎会有冷暖?
来不及邝露思考,润玉便把空茶杯递给了她,邝露只得给他添茶。
罢了,还是给陛下寻药吧。邝露如是想。
*
是日,下朝后,邝露同往常一样和润玉一道回宫,却一路听闻仙娥们议论纷纷——南天门外飞升了一位仙君。
不知道是不是在凡间被风遥带坏了,她对热闹的热衷不亚于魇兽对梦魇。
“想去看看?”润玉回头看她。
“嗯?”邝露怔愣一瞬,随即连连摆手,“不用不用,还是政务重要。”
润玉笑了笑:“今日折子不多,我们一同去看。”
南天门云霞缭绕,新晋仙君正接过司命星君的玉碟。那人一袭素袍,背影清瘦如竹。
邝露跟着润玉穿过众仙,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:“劳驾让让——”
那人转身,手里还捧着半包没来得及收起的银针。
“风遥?!”邝露惊呼。
风遥手一抖,银针洒了满天。他瞪大眼睛看着邝露的仙袍玉冠,半晌才道:“你本就是神仙?”
润玉上前半步,隔断两人视线:“风遥在凡间悬壶济世,功德圆满。”
“多亏内子保佑。”风遥笑吟吟地拱手,目光却越过润玉看向邝露,“我在庙里供奉的果品,你可收到了?”
邝露还没反应过来“内子”何意,润玉已冷声道:“昭曜元君司职兵戈,不管人间香火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风遥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,“那桂花糖总能收吧?”
邝露的眼睛亮了起来,回到天界,她最想念的就是这个。
润玉看着邝露手里的纸包:“凡物不宜多食。”
风遥眯起眼,突然从腰间解下药囊:“陛下说得是。不过这安神的药茶……”
“本座近日正好失眠。”润玉一把夺过药囊。
邝露左看看右看看,总觉得哪里不对。陛下平日最重礼数,今日怎的如此……急切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