席乐安番外 惊鸿

我与云姑娘的初见，是在那一场喧嚣的宫宴上。

彼时我刚入仕途，穿着簇新的青袍，坐在末席，看着满殿的珠光宝气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。直到她走进来——一身月白襦裙，裙摆绣着疏淡的兰草，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，像一株遗世独立的玉兰。

周遭的喧闹仿佛都与她无关，她垂着眼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，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，神情淡然。

那一刻，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“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”。

席间，明若心献舞，满座称叹，我却忍不住看向角落的她。比起烈火烹油般的明艳，我更喜欢她这份静水流深的温婉。一时冲动，便说了那句“不及云姑娘静时之态”。

话一出口，我就后悔了。我看见陛下眼中骤起的寒意，看见云姑娘骤然绷紧的肩，才惊觉自己失了分寸。在这深宫里，哪有什么“欣赏”可言？我的一句话，怕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。

陛下罚我闭门思过三月，我却并不懊恼。至少，我记住了她的名字——云栖雪。像她的人一样，清冷，却带着暖意。

后来在宫道上偶遇，她正被林知枫叮嘱“多保重”，月色落在她发间的白玉簪上，泛着温润的光。我上前见礼，她抬头看我，眼中带着疏离的礼貌，却没有半分怨怼。

我忽然想起宫宴上她被陛下逼问时的模样，明明委屈，却不肯示弱。这姑娘，看着柔，骨子里却藏着韧劲。

再后来，听说她被陛下打入天牢，我急得在府里团团转，却束手无策。我只是个小小的编修，人微言轻，连宫门都进不去。那一刻，我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。

幸好，她平安无事。再后来，陛下力排众议，立她为后。

册封大典那日，我站在人群里，看着她穿着凤袍，一步步走向龙椅上的帝王。她的步伐很稳，脸上带着平静的笑意，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幸福。

那一瞬间，我忽然懂了。有些惊鸿一瞥，注定只能放在心里。她是翱翔于九天的凤，而我，只是凡尘中的一介书生，能远远看着她安好，便已足够。

父亲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，是户部侍郎的女儿，知书达理，温柔贤淑。大婚那日，我喝了很多酒，恍惚间，仿佛又看到了宫宴上那个穿着月白襦裙的姑娘，安静地坐在角落，像一朵悄然绽放的兰。

我知道，那道身影，会永远留在我记忆的深处，成为一段干净而温暖的念想。

此后，我专心于仕途，辅佐陛下，清正为官。偶尔在宫宴上见到她，她会抱着小皇子，与陛下相视一笑，那笑容里的圆满，让我由衷地觉得，很好。

有些喜欢，不必宣之于口，不必求之不得。惊鸿一瞥，记挂一生，已是缘分最好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