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轮碾过最后一段坑洼的土路,扬起的尘土在后视镜里渐渐落定。
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酸,视线穿过挡风玻璃,终于看到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轮廓——槐西村。
已经有八年没回来了。
车停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,树干粗壮得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,枝繁叶茂的树冠像一把巨伞,遮住了大半片天空。
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……腐朽气味。
我推开车门,脚刚落地,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:“是……阿远?”
回头一看,是住在村口的王阿婆。
她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竹拐杖,佝偻着背,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不确定。
“王阿婆,是我,林远。”
我走过去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。
“回来了,回来了就好。”
王阿婆拉着我的手,她的手粗糙而冰凉。
“你奶奶……唉,前儿个走的,走得安详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,喉咙有些发紧。
虽然出发前就接到了堂叔的电话,知道奶奶已经过世的消息,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难以接受。
奶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,小时候父母在外打工,我就是跟着奶奶在槐西村长大的。
“阿婆,我知道了。”
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,“我先去奶奶家看看。”
“去吧去吧,你堂叔他们都在那边帮忙呢。”
王阿婆松开我的手,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身后的老槐树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,只是叮嘱道。
“晚上早点睡,别出门瞎逛。”
我点点头,没太在意她的话。
乡村里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讲究,我从小听到大,早就习以为常了。
拎着简单的行李,沿着村里的小路往里走。
#路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,有些墙上爬满了藤蔓,院子里种着各种蔬菜和果树。
偶尔能看到几个老人坐在门口晒太阳,看到我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,低声议论着什么。
走到奶奶家门前,那扇熟悉的木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。
我深吸一口气,推开了门。
院子里站着不少人,大多是村里的亲戚和邻居,看到我进来,都停下了说话,齐刷刷地看向我。
堂叔第一个走了过来,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阿远,你可算回来了。”
“叔,奶奶她……”
我看着堂叔,话没说完就红了眼眶。
“唉,人老了,总有这么一天。”
堂叔叹了口气,“你奶奶走的时候很平静,就是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,说想再见你一面。”
我的心更痛了,要是我能早点回来就好了。
奶奶的灵堂设在堂屋里,一口黑漆的棺材停在正中央,前面点着两根白烛,烛火在微风中摇曳。
我走到棺材前,看着奶奶的遗像,照片上的她笑容慈祥,和我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。
我“扑通”一声跪了下去,磕了三个头,眼泪再也忍不住,哗哗地流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