彩旗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经过主席台,吴绾菊踮起脚尖,努力朝跑道尽头张望着。李沛浚就站在她身旁,手中紧攥着两张号码布,“08”和“09”的数字被他捏得微微变形。
"看三班的举牌手啊!"她拽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,声音里满是雀跃,"是不是比我们班的帅?"
李沛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,那个男生正冲着主席台咧嘴笑,露出两颗虎牙。他喉结动了动,将号码布塞进她手里:"该去换衣服了。"
两人走向更衣室时,晨光穿过操场边白杨树的枝叶,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光影。吴绾菊踩过那些光斑,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妈妈塞进书包的巧克力:"待会比赛前要不要来块巧克力?我妈说能补充体力呢。"
"不用。"李沛浚的声音很轻,目光落在她后背上别着的号码布,"我不饿。"
其实他是紧张。从昨晚开始就辗转难眠,梦里都是绑着布条的脚踝,还有她跌进怀里时发梢的清香。此刻指尖还残留着号码布粗糙的触感,像极了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。
换好运动服出来,吴绾菊突然发出一声轻呼。李沛浚穿着白色短袖,领口拉链只拉了一半,露出分明的锁骨线条,平日被校服遮住的手臂线条利落,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力量感。
"你、你平时看着挺瘦的,没想到..."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,她的脸颊瞬间涨红,慌忙转身假装整理号码布,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。
李沛浚的耳尖也泛起红晕。他看着她被风吹乱的碎发,抬手想帮她别到耳后,指尖在空中停了停,最终还是收回了手:"走吧,该检录了。"
检录处老师用宽布条重新绑他们的脚踝,布条蹭过皮肤时有点痒,吴绾菊忍不住缩了缩脚,正好撞在李沛浚膝盖上。"别动。"他低头说着,气息拂过她的发顶,带着薄荷沐浴露的清爽味道。
周围的喧闹声仿佛渐渐远去,吴绾菊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像战鼓般敲击着耳膜。她偷偷抬眼,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,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,竟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。
轮到他们组上场时,吴绾菊的手心全是汗。李沛浚察觉到她的紧张,低声说:"跟着我的节奏,喊'一二'就好。"
发令枪响的刹那,他带着她向前冲。吴绾菊一开始还不太适应,差点被他拽得踉跄,直到听到他在耳边喊"一"时迈出左脚,喊"二"时迈出右脚,才慢慢找到默契。
风在耳边呼啸,夹杂着塑胶跑道特有的气味。吴绾菊能听见四周的加油声,但更清晰的是他的呼吸声,还有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。她偏过头,正好看见他紧绷的侧脸,晨光在他睫毛上洒下细碎的光点,像撒了一把星星。
接近终点时,吴绾菊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,惊叫着向前倾倒,却被李沛浚死死拽住。他用力拉着她踉跄着冲过终点线,两人重重摔倒在草坪上,他的手臂垫在她身下,替她承受了撞击。
周围的欢呼声和掌声此起彼伏,吴绾菊趴在他胸口,听见他剧烈的心跳,似要冲破胸腔。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,带着运动后的微热与淡淡的薄荷香。
"我们...赢了吗?"她的声音微微发颤,脸颊贴着他汗湿的T恤,烫得惊人。
李沛浚没有说话,只是偏头看她。阳光落在他眼底,映出她慌乱的影子。喉咙滚动间,裁判举着牌子走过来说:"第三组,第一名!"
吴绾菊顿时忘了害羞,猛地坐起来欢呼,却忘了脚踝还绑在一起,又重重跌回他怀里。这次两人靠得更近,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瞳孔中的自己,还有他微微泛红的眼尾。
解开布条时,吴绾菊发现两人的脚踝都被勒出了红痕,像一条对称的项链。李沛浚从书包里翻出药膏,挤在指尖轻轻涂抹她的脚踝,冰凉的感觉让她微微瑟缩,却没有躲开。
"有点疼,忍忍。"他声音很轻,指尖的力道恰到好处,像是对待珍贵易碎的宝物。
吴绾菊盯着他专注的侧脸,突然想起生物课上学过的显性基因。那些藏不住的心意,就像他此刻微蹙的眉头,想要掩饰却又暴露无遗。心跳再次紊乱,她慌忙移开视线,假装观察草坪上的蒲公英。
午休时分,吴绾菊把餐盘里的番茄炒蛋全拨给了他:"补充维生素!"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,没发觉自己的米饭上沾了些蛋碎,被李沛浚不动声色地夹走。
邻桌男生正在讨论下午的跳远比赛,吴绾菊突然拍着桌子说:"李沛浚肯定也很厉害!"
他喝汤的动作一顿,耳根泛起红晕:"我不参加。"
"为什么呀?"她歪着头,眼睛亮晶晶的,"你跑步那么快,跳远肯定也不差。"
李沛浚看着她期待的眼神,想起小时候被教练逼着练习跳远的日子,沙坑的颗粒感总让他莫名烦躁。可此时看着她眼中的光芒,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"下午...去看看吧。"他说,声音轻得像是怕被人听见。
吴绾菊立刻欢呼起来,差点打翻汤碗。看着她雀跃的模样,那些陈旧的烦躁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。
下午跳远场地围满了人,李沛浚被吴绾菊拉着挤进人群时,正好轮到三班的举牌手跳远。那男生助跑时故意往女生堆里瞄,落地时却重心不稳摔了个屁股蹲儿,惹来一阵哄笑。
"我就说他不行吧。"吴绾菊凑到他耳边小声说,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,如羽毛轻扫。
李沛浚的耳朵瞬间红透,他想往旁边挪,却被她拉得更紧。"快到你了吗?"她仰着头问,眼睛亮得胜过阳光。
他刚想说自己没报名,体育老师却突然喊道:"李沛浚!就差你了!赶紧过来!"
原来班长在他不知情时偷偷报了名。吴绾菊比他还兴奋,推着他往起跳区走:"快去快去!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厉害!"
站在起跳线前,李沛浚忽然有些慌乱。回头望向观众席,吴绾菊正举着矿泉水朝他挥手,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。阳光洒在她脸上,笑容明媚耀眼。
他深吸一口气,助跑时风声消失了,只剩她刚才那句"加油"萦绕耳畔。踏板,腾空,落地——沙粒溅上运动鞋时,裁判举起尺子大喊:"两米八三!破纪录了!"
周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,吴绾菊挤开人群跑来,把矿泉水塞进他手里,眼中星光闪烁:"我就知道你可以!太厉害了吧!"
她说话时带着运动后的喘息,汗湿的碎发贴在额头上。李沛浚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,突然想伸手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。
颁奖仪式结束后,夕阳染红了天空。两人并肩走向校门,吴绾菊还在兴奋地谈论跳远的姿势有多帅气。李沛浚听着,忽而说道:"蛋糕。"
"啊?"她没反应过来。
"答应你的草莓蛋糕。"他停下脚步,转身望着她,夕阳在他的眼底投下温暖的光芒,"现在去买。"
蛋糕店的玻璃柜里摆满了各式甜点,吴绾菊指着最大的那块草莓慕斯:"就要这个!"李沛浚付账时,她发现他的运动服袖口沾着片草叶,是之前摔倒时沾上的。
她伸手帮他摘下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,两人像触电般同时缩回手。空气里弥漫着奶油的甜香,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悸动。
坐在公园长椅上吃蛋糕时,吴绾菊的鼻尖沾上了奶油。李沛浚本想提醒,话到嘴边却变成:"明天的物理小测,考力学。"
"啊?又要考试?"她立刻垮下脸,像只泄气的皮球,"你怎么不早说!"
"现在说也不晚。"他笑着递过纸巾,看着她气鼓鼓地擦奶油的样子,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格外美好,连蝉鸣都变得悦耳。
晚风轻拂树梢,远处传来蝉声。吴绾菊舔着勺子上的奶油,忽而问道:"李沛浚,你是不是...有点喜欢我啊?"
勺子"当啷"一声掉在地上。李沛浚涨红了脸,耳根也染上粉色。他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,只能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像被抓住心事的小孩。
吴绾菊瞧着他慌乱的模样,笑了起来。她捡起勺子扔进垃圾桶,语气中带着狡黠:"逗你玩呢。"
可她的心跳却泄露了谎言,像鼓点敲击胸口,越来越响。
夕阳彻底落下时,两人往回走。路灯逐一亮起,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吴绾菊踢着路边的小石子,忽然听见他说:"是。"
"啊?"她没听清。
李沛浚停下脚步,转身注视着她。路灯的光线映在他眼底,神情认真:"我是有点喜欢你。"
蝉鸣戛然而止,连晚风都仿佛屏住了呼吸。吴绾菊望着他泛红的耳尖,以及眼里清晰的自己,突然觉得嘴里的草莓蛋糕,似乎没那么甜了——因为心里早已溢满甜蜜。
她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,却被自己的心跳声淹没了。最后只是红着脸,轻轻"嗯"了一声。
远处篮球场传来欢呼声,近处路灯散发着橘黄的光芒。李沛浚看着她绯红的脸颊,忽然伸手,轻轻握住了她的手。
她的手小巧冰凉,却很柔软。他的掌心全是汗,却舍不得松开。
晚风再次拂过树梢,蝉鸣重新响起,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亮。在这个盛夏的夜晚,在蝉鸣和晚风的见证下,埋藏许久的心事终于轻轻诉说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