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院微光

周六的电影院人头攒动，吴绾菊捏着两张票根在人群中左拐右绕，李沛浚跟在后面，手掌虚掩在她背后，隔开一波又一波的人潮。指尖偶尔擦过她的校服，那触感像一颗石子落进湖里，在她心头荡开一圈圈涟漪。

“在这儿！”吴绾菊指着最后一排的空座位，拽着他就往里钻。座椅扶手早被收起，两人坐下时肩膀轻轻贴合，她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温度，像是揣了个小暖炉。

场灯熄灭前的广告刺得人睁不开眼，吴绾菊从书包里掏出两盒草莓味爆米花递给他一盒，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指腹。“上次去外婆家，”她假装看屏幕，声音却飘忽不定，“我妈说你吃葡萄吃得最多。”

李沛浚耳根微红，其实他并不太喜欢甜食，但还记得她剥葡萄时指尖沾上的汁水，甜得像她给的每颗糖。“很甜。”他说着，往她手心塞了颗柠檬糖，“怕你待会儿吃爆米花腻着。”

灯光骤暗，银幕亮起，科幻片里的飞船穿梭宇宙，引擎轰鸣震得座椅微微颤动。吴绾菊看得入迷，却被某个爆炸镜头吓得攥紧拳头，不小心撞上他的手背。

“别怕。”他的声音在黑暗中低低响起，带着安抚的力量。他悄悄往她那边挪了一点，肩膀贴得更紧，仿佛为她划出一个小小的安全区。

电影演到飞船穿越虫洞时，吴绾菊突然低声说：“你看那个时空扭曲，是不是很像你上次画的引力场示意图？”李沛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，银幕上的光线折射轨迹，竟真的和他笔记本上的草图惊人地相似。

“有点像。”他侧头时，鼻尖差点挨到她的发顶，洗发水的清香裹着爆米花的甜味，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。吴绾菊心跳漏了一拍，眼睛盯着银幕，余光却全落在他绷紧的下颌线上。

中场休息时，吴绾菊去买了可乐。回来时看见李沛浚正对着手机打字，屏幕的光照亮他专注的侧脸。“你在干嘛？”她把冰凉的可乐塞进他手里，瓶身的水珠溅湿了他的指尖。

“记笔记。”他把手机举到她面前晃了晃，备忘录里写着“虫洞穿越的能量守恒假设”，下面画着个简易的受力分析图，旁边标着“回头查资料”。

吴绾菊笑得险些把可乐洒出来：“看个电影你也记笔记啊？”他却一本正经：“里面的物理设定有漏洞，我想回去查文献看看。”

她忽然觉得这样的他格外可爱，像一颗外表冷淡的薄荷糖，剥开糖纸才发现里面藏着柔软的心。

电影散场时，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粉色。两人走在商业街的人流中，吴绾菊的书包带滑落，李沛浚伸手帮她提上去，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手腕。“刚才电影里的女主角，”她忽然开口，“是不是很厉害？”

“嗯。”他点头，目光落在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上，“但没你厉害。”

吴绾菊的脸一下子红透。她停下脚步，仰头看他：“我哪里厉害了？”

“你能把物理题做成小鸭子。”他说得一本正经，嘴角却藏着浅浅的笑意，“还能让我觉得，草莓味的东西也不错。”

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静止。吴绾菊看着他眼里的认真，心里像灌满了汽水，甜得快要冒泡泡。她踮起脚尖，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，转身朝地铁站跑去，书包上的草莓挂件晃得像颗跳动的心脏。

李沛浚摸着被她吻过的地方，站在原地愣了许久。晚风吹起他的校服衣角，远处冰淇淋车的铃铛声传来，他忽然低头笑了，像个偷吃到糖的小孩。

周一公布月考成绩时，吴绾菊的物理卷子上画着鲜红的“A-”。她扬着卷子在李沛浚面前晃，马尾辫扫过他的胳膊：“你看你看！我是不是进步神速？”

他的视线落在她卷子上的错题旁——那里用红笔改着清晰的步骤，旁边画着只举着钢笔的小猫，是他周末帮她订正时随手画的。“还不错。”他从笔袋里拿出一颗草莓糖，放在那个“A-”旁边，“下次争取A+。”

课间操时，体育老师宣布要加练长跑。吴绾菊跑到半圈就开始掉队，喉咙像被砂纸磨过。李沛浚不知何时放慢了速度，与她并肩而跑，用低低的声音喊：“一二一，跟着我的节奏。”

他的声音像节拍器，帮她稳住了呼吸。吴绾菊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后背，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恐惧的长跑，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。跑到终点时，她扶着他的胳膊喘气，发顶蹭过他的锁骨，带着运动后的温度。

“还好吗？”他递过矿泉水，瓶盖已经拧开。吴绾菊接过时，发现他的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红痕，是刚才被她抓着留下的。

“对不起。”她伸手想碰那道红痕，却被他轻轻避开。“没事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哑，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。

下午的班会课，班主任让大家填写文理分科意向表。吴绾菊盯着“文科”和“理科”两个选项发呆，笔尖在纸上悬了半天。她其实更喜欢历史课上的故事，但一想到李沛浚大概率会选理科，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慌乱。

“选什么？”李沛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她转头看他，发现他的表格上已经填了“理科”，字迹果断利落。“我……”她咬着笔头，忽然说，“我不知道。”

他看着她纠结的模样，突然把自己的物理笔记递过来。最后一页夹着片枫叶，上面用铅笔写着：“不管选什么，我都可以教你。”

吴绾菊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看着那行字，忽然觉得选择什么好像没那么重要了。重要的是，无论未来走向哪条路，总有人愿意陪她慢慢前行。

放学时，吴绾菊在车棚发现李沛浚的自行车筐里放着本《高中历史必背知识点》。封面有点旧，显然是从旧书市场淘来的。“你看这个干嘛？”她笑着问，指尖拂过封面上的折痕。

“预习一下。”他把书塞到她手里，耳根微红，“万一……有人选文科呢。”

夕阳透过车棚的铁架，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。吴绾菊抱着那本书，忽然觉得书页上的文字都活了过来，变成了藏在时光里的温柔。

两人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口走时，暮色漫过香樟树梢。吴绾菊突然停下脚步，指着天边的晚霞说：“你看像不像电影里的虫洞？”李沛浚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，橘红色的云层确实如一道柔和的光门。

“有点像。”他说，伸手牵住她的手。指尖相扣的瞬间，仿佛真的穿越了时空，回到那个九月的清晨——她撞进他怀里，手里的分班表落在他的习题册上，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。

晚风拂过树梢，远处传来蝉鸣。吴绾菊看着被他牵住的手，脑海里突然浮现电影里的台词：“宇宙中最浪漫的不是虫洞，而是两个孤独的星球，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引力场。”

她抬头看向李沛浚，发现他也在注视着自己，眼中光芒比星光还要耀眼。“分科表，”她忽然说，“我想好了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选理科。”她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着，“这样就能继续听你讲题了。”

李沛浚的脚步顿了顿。他看着她眼中的坚定，忽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填满了，暖洋洋的，像揣着个小太阳。低头时，正好看见她校服口袋里露出的分科表，“理科”两个字写得张扬又果决，就像她本人一样，永远充满勇气。

暮色渐深时，两人并肩走向车站。自行车的铃铛被风吹得叮当作响，像是为某个约定伴奏。吴绾菊忽然觉得，未来的日子无论有多少岔路，只要牵着手，就能一步步走到答案揭晓的那天。

毕竟，最好的时光，就是和你一起，从蝉鸣盛夏，走到岁月漫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