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的门在凌晨五点十七分准时关闭,金属锁扣落下的声音清脆得像一记枪响。
十二名董事围坐在长桌两侧,空气凝滞如铅。
头顶的环形灯洒下冷白的光,映得每个人的脸都带着几分肃杀。
宗馥莉站在投影幕布前,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,发丝一丝不乱,眼神却如刀锋扫过全场。
她没有开场白,只是轻轻按下了遥控器。
录音响起。
“……三个月内完成渠道迁移,客户名单分三批交接,华腾资本会按进度打款。”是高伟的声音,低沉而急促,“宗总,您这边税务结构要尽快调整,否则资金出境会有风险。”
“钱到账后,先走离岸公司,再返投国内项目,表面还是咱们自己人在做。”宗庆华的声音紧接着响起,带着压抑不住的得意,“娃哈哈的分销网络值这个价。他们做梦都想不到,有一天连水都没法送到超市货架。”
全场死寂。
有人下意识地挪动了身子,椅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
财务总监高志强低头盯着桌面,手指微微颤抖——那是他亲手追查了四十天的资金链,如今被赤裸裸地摊在阳光下。
宗馥莉将U盘拔出,缓缓插入笔记本电脑,屏幕随即弹出一张张银行流水截图:开曼群岛账户向境内关联公司转账300万元,备注为“品牌咨询费”;随后该款项经三次跳转,最终流入一家注册于新加坡、主营饮料代工的外资企业。
“这是宗庆华与外资勾结的证据。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像冰锥凿进每个人耳膜,“他们卖的不是一笔钱,是我们三十年建立的供应链命脉。”
她起身,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叠资料,逐份递到每位董事手中。
纸张翻动的声音此起彼伏,有人皱眉,有人咬唇,有人悄然抬头看向宗庆华。
宗庆华坐在角落,脸色铁青。
他想冷笑,却发现嘴角僵硬得抬不起来。
他猛地站起身:“荒谬!这些录音可以剪辑,转账也能伪造!你一个临时负责人,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?”
没人回应。
宗馥莉静静看着他,忽然笑了。
“那我们请证监会来核实。”
她当着所有人的面,打开手机,点开一封来自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浙江监管局的正式函件——《关于娃哈哈集团涉嫌重大关联交易及资本外逃线索的立案调查通知》。
落款日期:昨日下午四点十八分。
陆建明推了推眼镜,这位一向中立的独立董事终于开口:“我建议,暂停宗庆华同志的一切职务,配合调查。在事实未明之前,不宜让他继续参与核心决策。”
话音刚落,林婉如立刻起身反驳:“这些证据未经司法程序确认,怎能作为罢免依据?程序正义才是公司治理的基石!”
宗馥莉转头看向她,目光温和,却让林婉如心头一颤。
“林总说得对,程序很重要。”她语气平静,“所以,我也准备了一份程序文件。”
她再次操作电脑,投影切换画面——是集团内控系统的后台日志。
一条条操作记录清晰显示:三天前凌晨两点十四分,林婉如使用管理员权限登录财务系统,删除并篡改了两笔共计870万元的关联交易记录,且操作IP地址归属于杜建英名下的私人办公室。
“有趣的是,”宗馥莉轻声道,“系统自动备份功能无法关闭,每一次修改都会生成独立存档。周总监?”
公关总监周正明立即起身,打开平板电脑:“我已经将完整日志打包发送至各位董事邮箱,同时抄送集团监事会与外部审计机构。”
林婉如嘴唇发白,手指死死掐住桌沿。
她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
宗馥莉重新站定,目光扫过全场:“我不是来争权的。我是来问一句——董事会是否愿意,看着娃哈哈变成外资的傀儡?是否愿意,让三十年民族品牌的根基,毁在几个背叛者的手里?”
没有人说话。
只有窗外,天边泛起第一缕灰白。
雨停了,但风未止。
宗庆华死死盯着宗馥莉,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。
他猛地拍桌而起,椅子轰然倒地。
“你这是栽赃!是你设局陷害我!”
他向前一步,像是要冲上来夺她手中的文件,却被两名安保人员悄然挡住去路——那是宗馥莉三天前以“加强会议安全”为由调来的。
“我没有陷害你。”她看着他,眼神冷得像冬夜的湖面,“我只是把你们藏起来的刀,还给了所有人看。” 第36章 董事会的火,烧的是宗庆华的退路(续)
投票结果宣读的那一刻,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一瞬。
“七票赞成,两票反对,一票弃权——罢免宗庆华集团副总裁职务及董事会常任代表资格,即刻生效。”
陆建明的声音平稳而清晰,每一个字都像钉入木桩般沉重落地。
表决器的红灯熄灭,大屏幕上定格的数字如同判决书上的终审裁定。
宗庆华僵立原地,脖颈青筋暴起,手指紧紧攥住桌沿,指节泛白如骨。
他想说什么,可喉咙像是被铁钳夹住,只发出一声低哑的冷笑。
他缓缓抬头,目光如淬毒的针,直刺坐在主位的宗馥莉。
“你赢了。”他咬牙切齿,每一个音节都浸着恨意,“但这不是你的胜利,是阴谋的胜利!”
宗馥莉没有起身,也没有回应他的怒视。
她只是轻轻合上笔记本,指尖抚过屏幕边缘,动作从容得像在整理一份普通会议纪要。
她抬眼,迎上那双燃烧着不甘与怨毒的眼睛,唇角微扬,声音清冷而笃定:
“不,宗庆华,你错了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全场,从沉默的董事,到低垂眼帘的林婉如,再到面无表情的高志强——最后落回宗庆华脸上。
“是娃哈哈赢了。”
一句话,轻如鸿毛,却重若千钧。
会议室里一片死寂。
有人低头避开视线,有人悄然松了口气,陆建明轻轻点了点头,周正明站在门口,手中紧握着平板,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——他知道,这一战,宗馥莉不仅赢了权力,更赢了人心。
安保人员上前一步,动作克制却不容抗拒。
宗庆华被“请”出会场时,脚步踉跄,背影佝偻,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底气。
门关上的刹那,会议室内的气氛骤然松弛,却又悄然凝结成另一种敬畏。
宗馥莉站起身,黑色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,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回响。
她没有停留,径直走向门口,背影挺拔如松。
走廊灯光柔和,窗外晨光已破云而出,洒在玻璃幕墙上的光影如金线织网。
她走出会议室的瞬间,周正明快步迎上,递来一份密封文件袋。
“刚收到的消息,”他压低声音,“宗庆华在开曼群岛的三个离岸账户,已被国家外汇管理局联合银行系统冻结,资金无法转移。”
宗馥莉接过文件,指尖轻轻摩挲封口处的火漆印章,眼神未动。
“很好。”她只说了两个字,语气平静,却藏着雷霆万钧的余波。
她没有笑,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得意。
她知道,今天这场胜利,不过是风暴前的第一道闪电。
宗庆华只是棋子,真正藏在暗处的,是那双操控棋局的手——杜建英,还有她背后那个从未露面的私生子宗继昌。
她站在窗前,望着楼下园区逐渐苏醒的厂房,工人们穿着蓝色工装走进车间,早班的流水线即将启动。
那是娃哈哈三十年来最坚实的根基,也是她父亲用一生汗水浇筑的帝国。
而她,不会让它倒下。
更不会让它,落入外人之手。
她转身,对高志强道:“从今天起,所有历史关联交易重新审计,尤其是2000年后的境外资金往来,一笔都不能漏。”
高志强点头,眼中多了几分敬意:“明白,宗总。”
她没再说什么,只是将那份冻结报告轻轻放入公文包,拉上拉链的动作干脆利落。
真正的掌印者,从不靠头衔发号施令。
她靠的,是让每一个想背叛的人,在动手之前,就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