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大清早,村西头的张奶奶拄着拐棍,颤巍巍地来了,脸上又是愁又是怕。
“佳啊,”张奶奶压低声音,神秘兮兮地,“俺家…俺家鸡窝又出事儿了!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张奶奶家养了十来只下蛋母鸡,是她的油盐钱来源。前阵子就听说她家鸡总丢,还以为是黄鼠狼。
“昨儿后半夜,俺听着鸡窝里头扑腾得厉害!”张奶奶拍着大腿,“俺老头子抄家伙出去看,你猜咋的?鸡毛飞了一地!又少了一只芦花大母鸡!脖子给咬断了,血糊淋啦的!可笼子门关得死死的!那东西…那东西是咋进去的?这不是成精了嘛!”
这听着就不像普通黄鼠狼偷鸡了。我跟着张奶奶去了她家后院鸡窝。鸡窝是用石头垒的,挺结实,上头盖着木板,留了个小门进出。小门关着,门栓好好的。
我蹲下来仔细看。地上果然有不少凌乱的鸡毛和几滴暗红色的血迹。空气里除了鸡屎味,还有一股子…淡淡的骚气。我在鸡笼角落和门框缝隙处,发现了几根金黄色的细毛,在阳光下油亮亮的。
“黄皮子(黄鼠狼)的毛,”我捡起一根,“还是个道行不浅的。”
老李叔也来了,他绕着鸡窝转了一圈,鼻子嗅了嗅:“嗯,这股子‘仙’味儿,淡是淡了点,但错不了。这黄仙儿…怕不是寻常偷嘴的,是有点道行了,想拜月借鸡血精气哩!”
“拜月?”张奶奶吓了一跳。
“嗯,”老李叔点头,“成了气候的精怪,月圆之夜会拜月修行。有的喜欢找阳气足的地方,有的…像这种邪性的,就爱找带血腥气的活物。你这鸡窝连着人住的地方,人气旺,鸡又是活物,血气足,它这是想借鸡血引月华,走捷径呢!关门挡不住它,它能穿墙缩骨。”
张奶奶听得脸煞白:“那可咋整啊?俺就指着这几只鸡下蛋换钱呢!”
我琢磨了一下,这事儿硬来不行。黄皮子本身就记仇,有道行的更麻烦。得“盘道”(谈判)。
“张奶奶,您老别怕。”我安慰她,“今晚是十五,月正圆。它肯定还得来。您老今晚跟张爷爷把门窗关严实,听到啥动静也别出来。这事儿交给我和老李叔。”
到了晚上,月明星稀。我和老李叔提前猫在张奶奶家后院柴火垛后面。老李叔带了面小鼓,我揣着几块熟肉和一个煮鸡蛋,还有一小盅白酒。
月上中天,院子里撒满清辉。果然,一道金黄色的影子,快得像道闪电,“嗖”地从墙头窜下来,落在鸡窝门口。那黄皮子个头比常见的肥硕一圈,皮毛油光水滑,眼珠子在月光下闪着贼亮贼亮的光。它人立起来,对着月亮拜了拜,然后身体诡异地一缩,竟然真的从鸡笼木板的缝隙里“流”了进去!
鸡窝里立刻响起母鸡惊恐的“咯咯”声和扑腾声!
“动手!”老李叔低喝一声,轻轻敲响了小鼓,鼓点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奏,不高亢,但很有穿透力。
我立刻端着那盘熟肉鸡蛋和酒,走到鸡窝门口几步远的地方放下,对着鸡窝朗声道:“里面的老仙家!薛门府小辈薛佳,给您送供奉来了!知道您老借地修炼,图个省事。可这张奶奶家也不宽裕,全指着这几只鸡活命呢!您老道行高深,何必跟几只凡鸡过不去?伤了性命,损了阴德,反碍了修行大道!这点心意您老收下,还请您高抬贵手,另寻清净宝地拜月,彼此方便,您看成不成?”
我话音刚落,鸡窝里的动静瞬间停了。片刻,一道金光又从木板缝里“流”出来,落在地上,正是那只大黄皮子。它没看瑟瑟发抖的鸡窝,反而转过头,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,直勾勾地盯着我,又看了看地上的供品。
老李叔的鼓点没停,像是在催促,也像是在施压。
黄皮子歪着头,似乎在权衡。过了一会儿,它突然“吱”地叫了一声,声音尖利,像是有些不甘,又像是接受了。它几步窜到供品前,叼起那块最大的熟肉,又深深嗅了嗅那盅白酒,然后叼着肉,几个纵跃就消失在墙头,临走前还回头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儿,复杂得很。
我长舒一口气。老李叔也停了鼓,抹了把汗:“还好,是个讲点道理的。要是碰上那不讲理的‘凶仙儿’,今晚就麻烦了。”
张奶奶躲在窗户后面看得清楚,第二天一早,就拎着一篮子鸡蛋来道谢:“佳啊!老李哥!你们真是活神仙啊!那黄皮子昨晚真没祸害鸡!俺谢谢你们了!” 我和老李叔相视一笑,这事儿,算是用规矩和平解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