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池骋被华天集团的人堵在办公室整晚。
郭城宇踹开会议室大门时,他正掐着对方老板的脖子往落地窗上撞。
“松手。”郭城宇的声音像淬了冰。
池骋冷笑:“你他妈管得着?”
凌晨三点的停车场,池骋靠在车门上抽烟,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。
郭城宇粗暴地把他塞进副驾驶:“闭嘴,回家。”
车内暖气开得很足,郭城宇的手掌却更烫。
当他粗糙的指腹按上池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时,池骋第一次没推开他。
“你他妈就是我的药。”池骋闭着眼说。)
凌晨三点,城市像个巨大的、耗尽了电量的玩具,只剩下些苟延残喘的霓虹灯在远处有气无力地闪着。池骋靠在自己那辆冷硬线条的黑色奔驰车门上,指尖夹着的烟头在浓重的黑暗里明灭不定,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。烟灰簌簌地往下掉,有些烫到了手背,他像是没知觉,只是死死盯着地面。
指尖抖得厉害,控制不住,像刚通了高压电。妈的。他狠狠吸了一口烟,滚烫的烟雾呛进肺里,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。华天集团那帮杂碎的脸还在眼前晃,唾沫横飞的叫嚣,文件砸在桌上的闷响,还有那个秃顶老板被他掐着脖子按在冰冷的落地窗上时,眼球里爆出的恐惧血丝。
真他妈解气。池骋扯了扯嘴角,想笑,却牵动了眉骨上一道新鲜的擦伤,疼得他“嘶”了一声。火辣辣的痛感沿着神经一路烧上来,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,脑子里像有根锈蚀的钢钎在一下下地凿。操。
夜风带着刺骨的湿冷,刀子似的刮过皮肤。他裹紧了大衣,那点微薄的暖意瞬间就被风撕碎。空旷的停车场像个巨大的水泥棺材,只有他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和烟丝燃烧的细微噼啪声。冷,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,沉甸甸地压在心口,堵得他喘不过气。他烦躁地碾灭了烟头,火星在水泥地上溅开,瞬间熄灭。
就在这时,一道刺眼的车灯蛮横地劈开黑暗,由远及近,引擎声暴躁地撕扯着夜的寂静。池骋眯起眼,刚被强光刺痛的眼睛还没适应,那辆熟悉的改装越野已经带着一股不要命的气势,一个甩尾,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嚎叫,“嘎吱”一声,稳稳地横在了他车头前几寸的地方,车头几乎怼上他的保险杠。
驾驶座车门猛地弹开,砸在车身上发出“哐”的一声巨响。郭城宇高大的身影裹着一身外面带来的寒气钻了出来。他没穿外套,就一件花衬衫,勾勒出悍利的肩线,头发有点乱,脸色比这停车场的水泥地还冷硬阴沉。他几步就跨到池骋面前,一股混杂着烟草和寒夜气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。
两人眼神在冰冷的空气里狠狠撞了一下,火星四溅。
郭城宇二话不说,直接动手。他一把攥住池骋的手腕,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。池骋猝不及防,被他扯得一个趔趄,手腕上残留的烟灰蹭到了郭城宇深色的毛衣袖口,留下几点灰白的污迹。
“操!郭城宇你他妈……”池骋的怒火瞬间被点燃,像被踩了尾巴的猛兽,本能地就要挣开。他眼里全是刚才会议室里未散的戾气,凶狠得像要噬人。
“闭嘴!”郭城宇的声音不高,却像淬了冰的刀子,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,生生把池骋后面的话截断在喉咙里。他根本没理会池骋的挣扎和骂声,另一只手已经粗暴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,动作近乎蛮横地把池骋往里塞,“回家!”
池骋被他那股不容分说的劲儿硬是塞进了副驾驶,后背重重撞在椅背上。车门在身后“砰”地一声甩上,震得他耳膜嗡嗡响,也把他隔绝在了那个冰冷空旷的停车场之外。车里一股熟悉的、属于郭城宇的味道,皮革、机油和一种冷冽的须后水,瞬间包围了他。
引擎低吼着启动,车子猛地窜了出去。郭城宇握着方向盘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下颌线绷得死紧,侧脸在仪表盘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。他没看池骋一眼,也没说话,只是把暖气旋钮拧到了底。暖风呼呼地从出风口涌出来,带着点干燥的烘烤味,很快就把车厢里冻透了的空气驱散。
热。很热。池骋觉得身上那件厚重的大衣像个蒸笼,闷得他透不过气,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。可奇怪的是,刚才在停车场里那种沉甸甸压在胸口、让他喘不过气的冰冷窒息感,似乎被这汹涌的热浪冲开了一道缝隙。他靠在椅背上,全身的骨头缝里都透出疲惫,像散了架。太阳穴那里却跳得更凶了,突突突,像有把小锤子在不停地敲打神经,牵扯着眼眶都在隐隐作痛。他烦躁地闭上眼,眉头拧成一个疙瘩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真皮座椅。
车子在凌晨空旷的城市街道上疾驰。窗外的路灯和霓虹招牌的光影飞快地掠过池骋紧闭的眼睑,留下短暂而模糊的残影。
忽然,一股温热的触感毫无预兆地落在了他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。
池骋身体猛地一僵,像被电流击中,几乎就要条件反射地挥开。那触感太直接,太突兀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侵入性——是郭城宇的手掌。指腹粗糙,带着常年握方向盘或者别的什么留下的硬茧,温度却异常的高,像块烙铁,烫得他皮肤下的血管都跟着狠狠一跳。
那滚烫的粗糙指腹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,却又奇异地精准,死死按住了他狂跳不休的太阳穴。一股无法形容的酸胀感瞬间从被按压的地方炸开,像被拧开了某个闸门,瞬间冲垮了连日紧绷的堤坝。池骋倒抽一口冷气,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。
他下意识地想躲开,想骂人,想把这只不知死活的手狠狠甩掉。这太不像他了,这种近乎软弱的暴露。可那指腹上的温度和他指节间不容抗拒的力道,却像一张无形的网,把他死死地按在了原地。那力道透过皮肤,硬生生碾碎了盘踞在脑仁里的尖锐疼痛。疲惫像退潮后的淤泥,骤然从四肢百骸里翻涌上来,沉重得让他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瞬间被抽空。
紧绷的下颌线一点点松懈,咬紧的牙关也缓缓松开。他僵硬的身体在宽大的座椅里极其缓慢地塌陷下去一点,绷得像弓弦的背脊也微微放松,靠向椅背。他依旧闭着眼,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,微微颤动着,泄露着主人内心剧烈的挣扎和最终无奈的妥协。车厢里只剩下暖风低沉的呜咽和两人交错的、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。
那滚烫的、带着粗粝茧子的手指,固执地停留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,以一种近乎笨拙却又无比笃定的方式,按压着,揉捻着,仿佛在用无声的行动宣告:老子管定了。
暖风持续不断地吹着,将车内烘烤得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暖房。引擎低沉规律的轰鸣成了背景音,单调,却意外地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。郭城宇那只带着厚茧的手依旧没挪开,指腹的力道似乎随着池骋身体的放松而悄然调整,不再是那种蛮横的按压,更像是一种带着温度的、笨拙的熨帖。
时间在暖风和引擎声里缓慢流淌,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。
过了很久,久到池骋几乎要被这沉默和那指尖的温度拖进昏沉的睡意里。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,声音沙哑得厉害,带着一种久未开口的滞涩和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,轻飘飘地砸在暖烘烘的空气里,却带着千钧的分量:
“郭城宇…”
他顿住了,似乎在积蓄最后一点力气,或者是在和某种根深蒂固的骄傲做最后的拉锯。眼睛依旧紧闭着,眉头却舒展开,只剩下深深的倦怠刻在眉宇间。
“你他妈……”他最终吐出后半句,尾音湮没在暖风的噪音里,轻得几乎听不清,却又无比清晰,“就是我的药。''