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的手表第三次指向下午三点十七分时，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——时间在循环。
指尖的咖啡已经凉透，褐色液体表面浮着层灰白的奶泡，像他此刻混沌的思绪。他坐在靠窗的卡座，看着街对面那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第三次冲出婚纱店，高跟鞋在人行道上崴了一下，手里的捧花摔在地上，白玫瑰滚得满地都是。
“需要再续一杯吗？”服务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和前两次分毫不差。
陈默抬头，看见服务生胸前的铭牌写着“小周”，左眼角有颗痣，说话时会习惯性地咬一下下唇。这些细节他已经记了三遍，像电脑程序里反复执行的代码。
“不用了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发涩，指尖在桌面划出一道弧线——和前两次一样，桌面第三道木纹的尽头，有块硬币大小的烫痕。
这是他被困在这个咖啡馆的第三个循环。
第一个循环他以为是错觉。接到客户的电话走出咖啡馆，刚拐过街角就被失控的货车撞得粉碎，剧痛像电流窜过神经的瞬间，他猛地睁开眼，发现自己还坐在靠窗的卡座，咖啡冒着热气，服务生正弯腰问他是否需要续杯。
第二个循环他陷入恐慌。他冲出咖啡馆狂奔三条街，撞翻了卖糖葫芦的推车，踢倒了路边的共享单车，却在红绿灯前被逆行的电动车撞倒。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，他看见红灯数字定格在“7”。再睁眼时，咖啡依旧温热，服务生的声音准时响起。
现在是第三个循环。陈默看着窗外的红色连衣裙女人第四次摔碎捧花，突然注意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——女人摔倒时，婚纱店的玻璃门会反射出一道极淡的蓝光，像水面折射的阳光，却只在下午三点十七分零四秒出现，持续半秒就消失。
“您的咖啡凉了。”小周又在重复台词，指尖在杯沿敲了两下。
陈默的目光落在他敲杯子的手指上。那根食指的第二节有块淡粉色的疤痕，前两次他没在意，此刻却突然想起，自己左手同样的位置，也有块一模一样的疤——是十岁那年玩鞭炮时炸的。
“这是什么地方？”陈默突然抓住小周的手腕。
服务生的笑容僵在脸上，瞳孔骤然收缩，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。三秒后，他的表情恢复自然，抽回手整理了一下围裙：“先生说笑了，这里是街角咖啡馆啊。”
但陈默看见了，在他抓住对方手腕的瞬间，小周脖颈处的皮肤下，有什么东西像电流般闪了一下蓝光，和婚纱店玻璃门上的光一模一样。
下午三点十八分。红色连衣裙女人已经爬起来，正蹲在地上捡玫瑰，手指被花刺扎破，血珠滴在白色花瓣上。
陈默站起身，这次他没有冲出去。他走到咖啡馆的留言墙前，上面贴满了便签纸，有情侣的告白，有旅行的随笔，还有小学生歪歪扭扭的涂鸦。他的目光扫过第三排左数第七张便签，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一行字：
【副本1：街角咖啡馆——重启倒计时14:00】
字迹边缘泛着淡淡的蓝晕，像是用荧光笔描过。陈默伸手去碰，指尖刚接触到纸面，便签突然自燃起来，蓝色的火焰没有温度，几秒钟就烧得只剩灰烬，而他的指尖多了个淡蓝色的印记，形状像块碎裂的钟表。
“副本？重启？”他喃喃自语，突然想起第一次循环时货车撞来的瞬间，眼前闪过的不是死亡的黑暗，而是一行同样泛着蓝光的字：【检测到异常死亡，副本重启中……】
原来不是时间循环，是副本重启。
“喂！”一个穿工装的男人撞了他一下，手里的工具箱“哐当”掉在地上，扳手滚到陈默脚边。男人骂骂咧咧地弯腰去捡，露出后颈一块青色的胎记，像朵扭曲的云。
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。这个男人他见过——第二个循环里，正是这个男人骑着电动车把他撞倒，当时对方后颈的胎记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。
“看什么看？”男人捡起扳手，恶狠狠地瞪他一眼，转身冲出咖啡馆。
陈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外，突然注意到男人的工装裤后兜露出半截卡片，上面印着和他指尖一样的钟表印记，只是颜色是红色的。
下午三点十九分。红色连衣裙女人已经回到婚纱店，玻璃门再次反射出蓝光。这次陈默看得很清楚，蓝光里浮动着一行小字：【NPC状态异常，稳定性87%】
他突然明白了。穿红裙的女人、服务生小周、骑电动车的男人……他们都是“NPC”。而自己，是这个“副本”里唯一的“玩家”。
陈默走到吧台前，小周正在擦杯子，动作机械得像上了发条。他注意到吧台下方的柜子虚掩着，露出一角金属光泽。
“能借个打火机吗？”陈默问。
小周的动作顿了顿，从围裙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递给他。和前两次一样，打火机是银色的，刻着“街角咖啡馆”的字样。
陈默接过打火机的瞬间，突然弯腰拉开了吧台下方的柜子。
柜子里没有酒杯，只有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，表面布满了细密的齿轮，正发出轻微的咔嗒声。盒子中央嵌着块蓝色的晶体，像凝固的火焰，里面流动着和他指尖印记一样的蓝光。
“警告。”小周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，没有一丝起伏，“玩家触碰核心道具，稳定性下降至63%。”
陈默抬头，看见小周的眼睛变成了纯蓝色，瞳孔里倒映着齿轮转动的虚影。婚纱店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，红色连衣裙女人第四次冲出店门，这次她没有摔倒，而是直挺挺地站在街对面，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，像融化的冰雕。
“副本即将崩溃。”小周的脖颈处蓝光闪烁得越来越快，“启动紧急重启程序……”
骑电动车的男人突然从门外冲进来，手里的扳手直奔陈默的脸：“都是你！破坏规则的异类！”
陈默侧身躲开，金属盒从柜子里掉出来，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。蓝色晶体裂开一道缝，流光溢彩的液体顺着裂缝渗出，在地面上汇成一个钟表的图案。
下午三点二十分。
陈默的视线开始模糊，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声。他看见红色连衣裙女人彻底消失了，婚纱店的玻璃门碎成了齑粉。小周的身体正在分解，变成无数蓝色的光点，像被风吹散的萤火虫。骑电动车的男人举着扳手扑过来，却在接触到那些光点的瞬间，发出一声惨叫，化作一缕青烟。
金属盒里的齿轮开始逆向转动，咔嗒声越来越响，像在倒带。陈默感到一股巨大的拉力拽着他往下沉，意识像被揉皱的纸，不断收缩、折叠。
他最后看到的，是地面上那个钟表图案的指针开始倒转，指向下午三点十七分。而他指尖的蓝色印记，正在发烫。
“副本重启中……”
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深处响起，像来自深渊的回响。
再次睁开眼时，陈默发现自己还坐在靠窗的卡座。咖啡冒着热气，服务生的声音准时响起：“需要再续一杯吗？”
他看向窗外，红色连衣裙女人正第三次冲出婚纱店，高跟鞋在人行道上崴了一下，手里的捧花摔在地上。
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，蓝色印记还在，只是颜色更深了些。他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，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。
这次他没有慌乱，只是轻轻敲了敲桌面第三道木纹的尽头。
第四个循环，开始了。而他知道，要想离开这里，必须找到那个金属盒，在副本彻底崩溃前，阻止下一次重启。
街对面的婚纱店玻璃门上，蓝光再次闪过。这次陈默看清了，蓝光里除了NPC的状态，还有一行新的字：
【玩家陈默，觉醒度15%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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