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楚昭……中毒昏迷？”萧景珩的声音干涩沙哑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。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，浓重的药味也掩盖不住那骤然升起的、令人窒息的血腥与焦灼。
沈知微将那份染血的军报递到萧景珩手中。皮卷上，字迹狂乱潦草，不复楚昭平日力透纸背的刚劲，显然是情急之下由副将代笔，但末尾那个力竭般按下的、属于楚昭的朱砂印信，却红得刺眼，如同泣血！
……狄酋狡诈，主力佯攻云州，暗遣精骑奔袭朔方！末将得报驰援，行至落鹰峡，突遭滚木礌石、毒箭伏击！血战突围，折损近三成！副将赵猛战死！
……末将为救陷阵亲卫，左肩中狄人毒矢！其毒甚烈，见血封喉！幸得亲卫以命相护，剜肉吸毒，暂缓其势，然毒已入血！军中医者束手，言此毒诡谲，似含数种寒热相冲之性，霸道无比！
……末将现高热昏沉，神智时清时昧，恐难支大局！朔方守将王贲怯战，军心涣散！狄骑前锋已抵城下，日夜猛攻！城破……只在旦夕！
……泣血叩首！求援！求援！
楚昭（副将李胜代笔）
每一个字，都如同烧红的烙铁，狠狠烫在萧景珩的心上！折损三成！副将战死！剜肉吸毒！高热昏沉！城破在即！字里行间弥漫的绝望与悲壮，几乎要冲破皮卷！
那个在演武场上，一箭射碎箭靶，冷冽如霜的女将；那个在密报中，字字泣血支撑边关的统帅；那个……可能已经窥破她惊天秘密的人……此刻正躺在朔方冰冷的城头，高烧昏迷，命悬一线！而朔方城，这座扼守北境咽喉的重镇，也危如累卵！
萧景珩握着皮卷的手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，微微颤抖。肩头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，却远不及心口那撕裂般的恐慌与灼痛！楚昭不能死！朔方不能丢！
“狄人毒箭……寒热相冲……连剜肉吸毒都只能暂缓……”孙伯凑近，浑浊的老眼扫过军报描述，脸色极其凝重，“此毒……绝非寻常！恐怕……恐怕与那‘青鳞引’有异曲同工之妙！皆是阴狠诡谲之物！若不能及时对症解毒，楚将军……凶多吉少！”
“青鳞引？”沈知微眼中寒光爆射，“又是此毒！难道‘黑鳞’与狄人勾结？！” 这个推测，让整个阴谋的阴影瞬间扩大，笼罩上了通敌叛国的滔天罪恶！
“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！”萧景珩猛地抬头，眼中布满血丝，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，“救朔方！救楚昭！刻不容缓！”她看向沈知微，“少卿！兵部罪证已得，请即刻呈送御前，请旨严查周崇，并火速调拨援军、解毒圣手北上！迟则生变！”
沈知微迎上萧景珩那燃烧着烈焰般的目光，没有丝毫犹豫：“好！我即刻入宫！周崇今夜必下诏狱！援军与太医，我亲自去催！”她深知此刻北境局势已到崩坏边缘，每一刻都关乎万千性命。
“孙伯！”萧景珩又转向老仵作，语气急促，“您见多识广，可知有何药物或方法，能克制此类混合剧毒？或能暂时压制毒性？”
孙伯捻着胡须，眉头紧锁：“难！难啊！寒热相冲，最是难解！除非……除非能找到至阳至刚的奇药，强行压制其寒毒，再辅以清心固本的珍品，或可吊住一口气，争取时间……”他沉吟片刻，眼中闪过一丝希冀，“老夫所知，京城之中，或许……或许只有一人，能解此厄！”
“谁？！”萧景珩和沈知微异口同声。
“神医，林清晏！”孙伯沉声道，“此女医术通神，尤擅解毒，常年在北境救治军民，深谙边地毒物。只是她性情孤高清冷，不喜俗务羁绊，此刻是否在京，尚不可知！”
林清晏！是她！
这个名字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萧景珩混乱的思绪！那个在伤兵营中，一身素衣不染尘埃，清冷如月下幽兰，却心怀慈悲妙手回春的女神医！她曾亲眼见过她如何从阎王手中夺回濒死士卒的性命！若她在京，或许……楚昭还有一线生机！
“我识得她！”萧景珩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，“在北境时，她救治过我麾下伤兵！我立刻去寻她！无论她在天涯海角，也要找到她！”
“好！双管齐下！”沈知微果断道，“我入宫请旨调兵遣医，你速寻林清晏！找到她，立刻护送至北境！我会安排大理寺最好的快马和护卫沿途接应！”
事不宜迟！沈知微迅速收起关键证据，裹上外袍，如同即将投入风暴的利刃，转身便走，身影消失在密室门口，只留下一句斩钉截铁的余音：“等我消息！”
萧景珩强忍肩痛，也挣扎着站起。孙伯迅速为她重新包扎加固伤口，又塞给她几包应急的止血解毒药粉。“世子，保重！林神医若在京，多半在城西‘百草庐’或她常采药的西山一带！此女性情虽冷，但心怀大义，若知是为救楚将军和朔方军民，定会出手！”
萧景珩重重点头，抓起孙伯递来的普通外袍罩上，遮住染血的夜行衣和肩头厚厚的包扎。她推门而出，迎面是京城深秋冰冷的夜风，却吹不灭她心中那团为楚昭、为朔方而熊熊燃烧的焦灼烈焰！林清晏清冷的眉眼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，带来一丝微弱的、却至关重要的希望。
楚昭，撑住！等我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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