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昭的呼吸渐渐平稳悠长,虽然依旧带着高热病人的灼烫,但已不再有那种濒死的急促。续命还魂丹的药力开始发挥作用,她灰败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人气。然而,朔方城的危机并未解除。
“报——!”一声嘶哑的吼叫打破了伤兵营短暂的平静。一名浑身浴血、盔甲残破的士兵跌跌撞撞冲入布帘,噗通跪倒在地,脸上是绝望的惊恐:“李将军!东……东城楼!狄人的冲车撞开了豁口!王……王贲将军他……他带人跑了!弟兄们快顶不住了!”
“什么?!”李胜目眦欲裂,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木柱上,木屑纷飞!“王贲!懦夫!狗贼!”他猛地转身看向萧景珩和林清晏,虎目含泪,声音带着悲愤的颤抖:“世子!林先生!将军她……东城危急!末将……末将必须去!”
萧景珩的心猛地沉到谷底!王贲临阵脱逃?东城豁口被破?楚昭昏迷,军中无帅,朔方城……危在旦夕!
她将怀中的楚昭轻轻放平,盖好棉被,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她站起身,肩头的伤口因动作传来撕裂般的痛楚,却被她强行压下。她看向林清晏:“先生,楚昭……拜托您了!”
林清晏迎上她的目光,清澈的眸子里映着萧景珩此刻燃烧着战火的决绝身影。她轻轻颔首,只说了一个字:“好。”
萧景珩再无犹豫,抓起倚在一旁的佩剑,对李胜厉声道:“李副将!点齐还能动的亲卫营!跟我上东城楼!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属于统帅的威严,瞬间驱散了李胜眼中的慌乱。
“是!世子!”李胜如同找到了主心骨,精神一振,嘶声吼道:“亲卫营!还能喘气的!跟老子走!堵住豁口!为将军报仇!”
残存的数十名楚昭亲卫,大多是伤痕累累,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战意,挣扎着拿起武器,嘶吼着跟随萧景珩和李胜,如同受伤的狼群,冲向风雪肆虐的东城!
东城楼方向,喊杀声、兵器碰撞声、巨石滚落声、以及狄人野蛮的嚎叫声震耳欲聋!火光冲天,将漫天风雪都映成了血红色!一段城墙被巨大的冲车撞开了一个数丈宽的豁口,狄兵如同黑色的潮水,正疯狂地从这个缺口涌入!守城的士兵在绝望中节节败退,尸体堆积如山!
“堵住缺口!杀!”萧景珩冲上城楼,看到的就是这地狱般的景象。她眼中瞬间充血,手中长剑出鞘,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!没有任何犹豫,她如同离弦之箭,率先冲向了那血肉磨盘般的豁口!
剑光乍起!如同寒夜中炸开的惊雷!萧景珩的剑法没有花哨,只有战场上淬炼出的、最直接有效的杀戮技巧!劈、刺、撩、抹!每一剑都带着决绝的杀意,精准地刺入狄兵的咽喉、心脏!玄色的身影在狄兵群中如同鬼魅般穿梭,所过之处,血花飞溅,残肢断臂抛飞!
“世子威武!杀啊!”李胜和亲卫营的将士被萧景珩悍不畏死的冲锋所激励,爆发出最后的血勇,嘶吼着紧随其后,用血肉之躯死死堵在豁口之前!刀光剑影,血肉横飞!惨烈的白刃战在狭窄的豁口处展开,每一步后退都意味着死亡!
萧景珩左肩的伤口早已崩裂,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袍,每一次挥剑都牵扯着钻心的剧痛。但她浑然不觉,眼中只有敌人,心中只有一个信念——守住!守住豁口!守住这座城!守住那个还在昏迷中的人!
她一剑荡开三柄劈来的弯刀,顺势刺穿一名狄兵百夫长的胸膛!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她脸上,带着腥咸的铁锈味。她抹了一把脸,目光如电,锁定了一个试图爬上豁口边缘、挥舞着狼牙棒的狄人巨汉!
“死!”萧景珩厉喝一声,足尖在堆积的尸体上一点,身体凌空跃起,长剑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,直刺巨汉咽喉!那巨汉反应也快,狼牙棒横扫格挡!
“铛!”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!巨大的力量震得萧景珩虎口崩裂,长剑险些脱手!她被震得倒飞出去,重重摔在冰冷的城砖上,喉头一甜,一口鲜血喷出!
“世子!”李胜惊骇欲绝,想要救援却被狄兵死死缠住!
那狄人巨汉狞笑着,举起沾满血肉的狼牙棒,朝着倒地的萧景珩当头砸下!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咻——!”
一道凄厉尖锐的破空之声,撕裂了喧嚣的战场!一支通体漆黑、缠绕着诡异暗红色纹路的弩箭,如同来自地狱的毒蛇,精准无比地从侧面射入狄人巨汉的太阳穴!
“噗嗤!”箭矢透脑而过,带出一蓬红白之物!巨汉狰狞的笑容凝固在脸上,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轰然倒塌,狼牙棒脱手飞出,砸死旁边一名狄兵!
萧景珩死里逃生,惊魂未定地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。只见不远处一段相对完好的城墙上,一道高挑的身影傲然而立!她一身紧束的黑色劲装,勾勒出矫健的曲线,脸上蒙着黑色面巾,只露出一双野性难驯、如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!她手中端着一具造型奇特的黑色连弩,弩身上同样缠绕着暗红色的诡异纹路。
是谢云渺!她竟在此时此地出现!
谢云渺看也不看倒下的巨汉,目光如同燃烧的流星,瞬间锁定了倒地的萧景珩。那双野性的眸子里,没有关切,只有一种发现猎物的、炽热到近乎疯狂的兴奋!她朝着萧景珩的方向,用狄语混杂着生硬的中原话,发出一声穿透战场的、充满挑衅与占有欲的尖啸:
“萧景珩——!你的人头,是我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