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的风裹着操场边槐花的甜香，吹进高一（3）班的窗户时，林阮正盯着练习册上的函数图像发呆。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一小团墨渍，像她心里越扩越大的失落。
走廊里传来高三学长匆忙的脚步声，林阮条件反射地抬头，却没在攒动的人影里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。沈肆嚣的保送通知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已经两周了，红色印章像枚勋章，可从那天起，他留给她的背影就越来越冷。
午休铃响时，林阮抱着刚买的冰镇可乐跑上三楼。高三（1）班的后门虚掩着，她踮脚往里看，沈肆嚣果然坐在靠窗的位置。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挺直的背上，校服领口别着的校徽在光里闪了闪，他正低头演算物理题，眉头微蹙，握笔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。
“沈肆嚣。”她轻声喊，声音被教室里翻书的沙沙声吞没。
她推门进去，才发现他桌角堆着的习题册比上周又高了半尺，封面上“冲刺清北”的字样刺眼得很。“不是都保送了吗？”她把可乐放在他手边，瓶身凝结的水珠很快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湿痕，“给你带的。”
沈肆嚣头也没抬，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长长的抛物线：“谢谢，放着吧。”他的声音比五月的风还凉，“你怎么来了？高一不用午休？”
“我……”林阮捏着书包带的手指紧了紧，“想问问你晚上有空吗？上次说要教我做的数学卷子……”
“没空。”他终于抬眼看她，眼底有红血丝，大概又熬夜了，“最近在帮老师整理高考押题卷，晚上要留到十点。”他的目光很快落回习题册，“你自己先做，不会的问你们老师。”
走廊里的广播突然响起，播放着高三百日誓师大会的录音，激昂的口号撞得林阮耳膜发疼。她看着沈肆嚣专注的侧脸，突然发现他下颌线比以前更清晰了，大概是最近没好好吃饭。
“那你记得吃饭。”她转身时，听见他低声说了句“知道了”，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晚自习前的课间，林阮在开水房遇到沈肆嚣的同桌。男生接过她递的橘子，叹了口气：“你别往心里去，肆嚣他不是故意不理你。”他拧开保温杯，里面飘出枸杞的味道，“他说保送了更不能松懈，怕给学校丢人，每天凌晨就起来刷题，连周末都泡在实验室。”
林阮望着窗外，操场边的槐花簌簌往下落，像谁碎掉的心事。她想起三个月前，沈肆嚣在樱花树下给她讲题，阳光落在他睫毛上，他说：“等我保送了，就天天帮你补习，带你去吃巷尾那家新开的冰粉。”
可现在，冰粉店的招牌换了新的，他却连抬头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。
周五放学时，林阮抱着画夹往校门口走，远远看见沈肆嚣被一群家长围住。他妈妈正给他整理衣领，眼里含着笑：“保送了就别太累，妈今晚给你炖了汤。”他点点头，目光扫过人群，和林阮的视线撞了个正着。
那一瞬间，他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，像湖面被投进石子。可下一秒，他就被老师叫走，讨论着什么志愿填报的细节，背影很快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。
林阮翻开画夹，最后一页画着沈肆嚣的侧影，是上个月在图书馆画的。当时他正低头看书，阳光落在他发梢，她偷偷画了很久，笔尖在纸上反复描摹他的眉眼。可现在，那幅画好像已经旧了。
晚风卷着槐花落在画夹上，她突然想起沈肆嚣曾经说过，高考就像坐火车，有人提前到站，却还是要等列车准时出发。原来他提前拿到了车票，却依然在站台拼命奔跑，只是这一次，他没再回头等她。
教学楼的灯一盏盏亮起来，高三的教室里透出暖黄的光。林阮抱着画夹慢慢往回走，心里清楚，这个五月，有些东西正在随着槐花一起落下去，而她能做的，只有站在原地，看着那个少年朝着更远的地方跑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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