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的风带着燥热的蝉鸣穿过教学楼，高三教学楼的走廊第一次变得空旷。林阮抱着刚收的作业本走过三楼时，看见高三（1）班的窗户都敞开着，风吹起散落的草稿纸，像一群白色的蝴蝶在教室里盘旋。
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，整个校园都沸腾了。林阮挤在人群里往考点门口跑，校服裙摆被汗浸湿，贴在小腿上。警戒线外挤满了举着鲜花的家长，她踮着脚张望，终于在攒动的人头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沈肆嚣背着黑色双肩包走出来，校服拉链松垮地挂在腰间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，贴在饱满的额头上。他不像其他同学那样欢呼拥抱，只是站在香樟树下抬头看了看天，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，那双总是带着红血丝的眼睛，此刻亮得像洗过的星辰。
“沈肆嚣！”林阮推开人群跑过去，手里还攥着早上特意买的薄荷糖。
他转过头，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，随即嘴角慢慢牵起一个浅淡的笑。那是这两个月来，林阮第一次看到他笑。“你怎么来了？”他的声音带着刚考完试的沙哑，却比五月的风暖了许多。
“等你啊。”林阮把薄荷糖塞到他手里，糖纸在掌心硌出细碎的纹路，“考得怎么样？”
“还行。”他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，薄荷的清凉漫开时，他终于敢认真地看她，“比模拟考顺一点。”他的目光落在她校服领口的校徽上，“刚上完课？”
“嗯，课间跑出来的。”林阮注意到他背包侧面露出半截物理竞赛的笔记，边角已经磨得发毛，“你背包还没清空啊？”
“等会儿回教室收拾。”他往教学楼的方向偏了偏头，“要一起吗？”
林阮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，连忙点头。
高三（1）班的教室里已经一片狼藉，课桌上的习题册被摞成小山，墙上的倒计时日历停留在“0”的位置，有人在黑板上画了大大的笑脸，旁边写着“解放啦”。沈肆嚣走到自己的座位前，林阮才发现他桌角的可乐瓶还在，只是早已空了，瓶身上的标签褪色得厉害。
“这个……”她指着空瓶，声音有点发颤。
“没舍得扔。”沈肆嚣低头开始收拾东西，把错题本一本本放进纸箱，“那天你走后，我喝了半瓶，剩下的想留着……后来忘了。”他的耳尖有点红，“抱歉啊，之前总对你那么冷淡。”
林阮帮他整理散落的书签，指尖触到一张泛黄的便签，上面是她上次问他题时写的解题步骤，他用红笔圈出了她算错的地方，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加油表情。“你都记着呢？”
“嗯。”他把一摞竞赛证书放进书包，“保送后压力更大，怕自己不够好，怕以后跟你聊天时，连你问的题都答不上来。”他顿了顿，转身靠在桌沿上，“我想站得再高一点，等你也考到这里时，能给你更稳的肩膀。”
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响亮，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。林阮想起五月里那些落空的期待，想起开水房听到的话，想起他凌晨亮着的台灯，突然就红了眼眶。
“那冰粉……”她吸了吸鼻子，“还带我去吃吗？”
沈肆嚣笑起来，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，那是她很久没见过的模样。“现在就去。”他拎起收拾好的纸箱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，“老板说夏天新出了荔枝味的，给你点双份。”
走廊里传来毕业生欢呼的声音，有人在楼下放飞了纸飞机。林阮跟着沈肆嚣走出教学楼，六月的风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扑过来，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，突然明白，那些被蝉鸣淹没的沉默，那些藏在习题册里的温柔，原来都是少年小心翼翼的铺垫。
他不是在奔跑时忘了回头，而是想先跑到终点，再转身等她慢慢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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