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暮云的裙摆第一次显露出弧度时,刘耀文正在劈柴。斧刃落在松木上的脆响里,混着她扶着门框的轻咳,像根细针,扎得他手腕发颤。
那时瘴气林的雾刚散,她总爱坐在门槛上晒太阳,手轻轻搭在小腹上,指尖缠着刘耀文给的狼尾绳。绳结是她教他打的,说这样不容易散,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淡金,勒进她日渐单薄的手腕,像道没愈合的疤。
“今天的药苦。”她递过空碗时,唇色白得像院里的野菊。刘耀文接过碗的手顿了顿,碗底还留着她没喝完的药渣,是马嘉祺特意加了蜜枣的,此刻沉在碗底,像颗化不开的涩。
他蹲下来给她穿鞋,兽皮靴的边缘蹭到她脚踝的淤青——是上次去溪边洗衣时崴的,她没说,直到他发现她走路时裙摆总往一边歪。指腹摸到那片青紫时,她突然瑟缩了一下,像被他的狼爪烫到。
“孩子动了。”她低头笑,声音轻得像雾,“刚才在踢我手心,像你打猎时扑兔子的样子。”
刘耀文没接话。他想起昨天丁程鑫来送狐裘,说“苏暮云的身子禁不起冻”,那时她正靠在他怀里,呼吸里带着草药的苦,肚子还没显形,像揣了颗没熟的野果。
夜里他总睡不安稳。苏暮云的咳嗽声裹在帐子里,像块浸了水的棉,压得他胸口发闷。他想伸手给她盖被,指尖刚碰到她的肩,就被她无意识地躲开,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浅痕,像她第一次被他按进水里时,抓在他胳膊上的力道。
“别碰……”她在梦里呓语,睫毛上沾着泪,“水好冷。”
刘耀文缩回手,指尖的血珠滴在她的裙摆上,晕开的红,像当年她咳出的血,落在他没来得及烧的兽筋网上。帐外的月光漫进来,照在她小腹上,鼓起的弧度在阴影里轻轻起伏,像座随时会塌的雪堆。
他开始学着编摇篮,用最软的狼毛垫底,边缘缀着苏暮云喜欢的铃兰。编到一半时,手指被竹篾划开,血滴在狼毛上,晕成深褐,像她袖口总也洗不掉的药渍。
“要男娃还是女娃?”她凑过来看时,鼻息扫过他的耳廓,带着药香。刘耀文的耳朵动了动,狼族的尖耳在她面前总藏不住,此刻被她的指尖轻轻碰了下,烫得他往后缩。
“都行。”他闷声说,把编好的篮沿往她面前推,“马嘉祺说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她突然打断,手重新覆在小腹上,指节泛白,“等他出来,教他射箭好不好?像你一样准。”
刘耀文的斧刃那天劈歪了,松木的裂痕里渗着他的血,像幅没画完的画。他看着苏暮云扶着墙慢慢回屋,裙摆扫过门槛的灰尘,留下道浅痕,像她日渐稀薄的呼吸,没等孩子学会走路,就散在了风里。
后来那只摇篮被他埋在了苏暮云的坟旁,篮底的狼毛还留着她的体温,边缘的铃兰早就枯了,像串没来得及响的泪。每次去上坟,他都能看见那片微微隆起的土,像她当年坐在门槛上,轻轻起伏的小腹,只是再也听不见里面的胎动,和那句被雾吞了的“像你扑兔子的样子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