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伤
丁望安把丁程鑫给的草药倒在泥里时,雨正下得像要把老房子淹了。
那些药是马嘉祺配的,专治狐族的旧伤,丁望安喉咙里的烟熏后遗症,本该靠这个慢慢养。此刻药草混着泥水,在丁念苏和丁安辰的坟前积成了黑褐色的洼,像他们最后被毒藤缠过的那片地,连草都长不出新绿。
“他们说你在坟前种了七色花。”丁望安背对着丁程鑫,尾巴垂在泥里,沾着的土把雪白的毛染成了灰,“是念苏喜欢的那种,还是安辰说能治咳嗽的?”
丁程鑫站在雨里,蓑衣上的水顺着帽檐往下淌,像他没掉下来的泪。去年丁望安发高热,迷迷糊糊喊着“念苏的麦饼”,丁程鑫跑遍后山找野麦,回来时摔在石棱上,膝盖的疤此刻还在疼,像被什么东西啃着。
“你总说‘对不起’。”丁望安突然转身,眼底的猩红在雨里泛着冷光,“可安辰最后往柴房爬时,指尖抠进冻土写的字,你认出来了吗?”
他没等丁程鑫回答,突然拽过他的手,按在自己喉咙上——那里的皮肤薄得能摸到喉骨,被烟熏坏的地方,还留着丁程鑫当年上药时的指温,此刻却像块冰,冻得人发颤。
“是‘跑’。”丁望安的声音带着破风箱似的嘶响,“他让念苏跑,可念苏的发绳缠在箭杆上,怎么跑?”
雨越下越大,把两人的影子泡在泥里,像幅被揉皱的画。丁程鑫的指甲掐进掌心,血珠滴在丁望安的尾巴上,混着泥水渗进毛根,像去年孩子们没流干的血,在旧伤上烧出疼。
“这药你留着喂狗吧。”丁望安甩开他的手,走进雨幕深处,尾巴在泥里拖出的痕,像条没尽头的路,“毕竟是用他们的命,换你良心好过的东西。”
丁程鑫捡起那些被淋湿的草药时,发现里面混着片干枯的蒲公英——是丁念苏去年种的,被风吹到了药篓里,此刻在雨里软得像团棉,再没了当初的挺括。他把草药揣进怀里,却暖不热那片蒲公英,像暖不热丁望安眼里的冰,和自己骨头缝里的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