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声模糊不清的“哥”,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,在逃生舱内激起了剧烈的涟漪。
恒温箱内的“严浩翔”在发出那个音节后,眼中的那一丝痛苦和挣扎如同潮水般退去,重新恢复了之前空洞茫然的状态,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众人的幻觉。但舱内凝固的空气和每个人脸上惊骇的表情,都在无声地宣告着——那不是幻觉。
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的反应最为激烈。他猛地向前倾身,几乎要从床上栽下来,被眼疾手快的张真源一把扶住。他死死盯着恒温箱,嘴唇颤抖着,想要呼喊,却因为极度的激动和身体的虚弱,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,泪水瞬间决堤。那是程鑫哥的声音!虽然模糊,虽然扭曲,但他认得出来!程鑫哥还在!哪怕只是一丝残响,他也还在那里!
“他说话了!他叫我了!”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抓住张真源的胳膊,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,声音嘶哑地重复着,眼中爆发出近乎癫狂的光芒,那是绝望中抓住唯一一根浮木的希冀。
宋亚轩也扑到了恒温箱前,双手按在透明的舱盖上,声音因激动而颤抖:“程鑫?丁程鑫!你能听到我吗?你再试试!再说点什么!”
然而,无论他如何呼唤,恒温箱内的“严浩翔”再无任何反应,依旧像一尊精致的、没有灵魂的瓷偶。只有平稳的生命体征数据,冰冷地提醒着他们刚才那一声呼唤是何等的奇迹与偶然。
“刚才……那是程鑫的意识吗?”Emily捂着嘴,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。
张真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他仔细检查着监测数据:“脑波在刚才那一刻出现了极其短暂且剧烈的波动,不同于之前的空白模式,更接近……一种本能的情感反应区域激活。但持续时间太短了,瞬间就恢复了平静。”
他看向激动得无法自持的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,又看看焦灼的宋亚轩,沉声道:“这至少证明,程鑫的意识并非完全消失,可能还有极其微弱的碎片残留在浩翔……(他顿了一下,指向恒温箱)那个身体里。但状态非常不稳定,或者说,被某种东西压制着。”
“是因为‘共鸣’吗?”宋亚轩猛地想起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刚才的话,“当载体和主体靠近,或者情绪波动时……刚才浩翔(丁身体)情绪非常激动,所以引发了那个身体里程鑫意识碎片的‘共鸣’?”
这个推测让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身上。他成为了一个关键的变量,一个可能唤醒沉睡意识的“钥匙”,但同时,也可能蕴含着未知的风险。
“如果情绪波动能引发共鸣……”张真源若有所思,“那么,也许我们可以尝试定向刺激。”
接下来的几个小时,他们开始了谨慎而煎熬的尝试。
首先,由宋亚轩和张真源轮流对恒温箱内的“严浩翔”说话,提及他们与丁程鑫之间共同的、深刻的记忆——第一次舞台的紧张,训练到深夜的相互扶持,某个只有他们懂的玩笑梗……然而,无论他们如何声情并茂,恒温箱内毫无反应。
接着,他们尝试让Emily播放一些丁程鑫常听的音乐,或者他喜欢的电影片段。依旧是一片死寂。
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,明灭不定。压抑的气氛再次笼罩下来。
最后,张真源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床上,一直紧紧攥着拳头,身体因紧张和期待而微微发抖的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。
“浩翔,”张真源的声音很轻,带着商量的口吻,“可能需要你……来试试。”
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猛地抬头,眼中充满了渴望,但也有一丝恐惧。他害怕失败,更害怕……成功之后,面对那可能只是碎片的、不完整的程鑫哥,他该如何自处?
“我……我该说什么?”他声音沙哑地问。
“说你想说的。”宋亚轩开口道,语气复杂,“说只有你们之间才知道的事情。或者……就像你平时跟他说话那样。”
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深吸一口气,在张真源的搀扶下,慢慢挪到恒温箱旁边。他隔着冰冷的透明舱盖,看着里面那张属于自己的、却无比陌生的脸。这种感觉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,但他强迫自己忽略掉这种不适,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那个可能存在的意识上。
“程鑫哥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依旧嘶哑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小心翼翼,如同怕惊扰了什么,“是我……浩翔。”
舱内一片寂静,只有他颤抖的尾音在回荡。恒温箱内,毫无动静。
他并不气馁,继续说着,语速很慢,像是在梳理记忆,又像是在倾诉:“我记得……你第一次带我偷跑出去买草莓蛋糕……被老师发现了,你一个人把责任全扛了,罚跑操场二十圈……跑完还笑着跟我说,蛋糕值了……”
“……还有那次我发烧,你守了我一夜,明明自己眼圈都黑了,还骗我说刚睡醒……”
“……你总说我挑食,但又每次都默默把我讨厌的胡萝卜夹走……”
他说着的,是丁程鑫对他的好,是那些沉淀在岁月里、微不足道却刻骨铭心的细节。这些记忆属于严浩翔,是他珍藏的宝藏。此刻,他用着丁程鑫的嗓音,诉说着对丁程鑫的眷恋和感激。
恒温箱内,依旧没有反应。
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的眼眶再次红了,但他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。他换了一种方式,带着一丝哭腔和委屈,那是他偶尔会对丁程鑫流露出的、独有的依赖:
“哥……你答应过要一直看着我的……你不能说话不算数……”
“这个身体……好重……我好不习惯……你快点回来好不好……我害怕……”
当这句带着脆弱和依赖的“我害怕”说出口时,监测仪上的脑波曲线,再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!虽然幅度远不如第一次,但确实不再是平坦的直线!
“有反应!”张真源低呼。
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精神一振,仿佛看到了曙光,他更加急切地,几乎是哀求地说道:“哥!你听到了对不对?你应应我!求你……”
或许是这强烈的祈求起到了作用,或许是那残存的意识碎片捕捉到了最深刻的羁绊信号,恒温箱内的“严浩翔”,眼皮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,比上一次更加明显。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,嘴唇艰难地蠕动着,似乎想要拼凑出完整的词语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在几双眼睛紧张的注视下,那个空洞的躯壳,再次挤出了声音。这一次,不再是单音节,而是断断续续的、气若游丝的几个字:
“……别……怕……”
声音依旧模糊,带着某种机械般的滞涩感,但那份试图安抚的意图,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。
是丁程鑫!这语气,这下意识安抚弟弟的本能,绝对是丁程鑫!
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,他腿一软,几乎要跪倒在地,被张真源死死架住。他隔着舱盖,看着里面那个挣扎着想要表达什么的“自己”,心痛得无以复加。程鑫哥还在,哪怕只剩下这么一点点残响,他还在努力地回应他!
“哥!哥!”他用力拍打着舱盖,泣不成声。
然而,这短暂的“苏醒”似乎耗尽了那残存意识所有的能量。恒温箱内的“严浩翔”在说出那两个字后,身体猛地一僵,眼中的微弱神采瞬间熄灭,重新变回了那片死寂的空洞,甚至比之前更加“空白”,仿佛刚才的挣扎只是一场幻梦。脑波曲线也迅速回落,变得比之前更加平缓。
“能量耗尽了……”张真源看着数据,声音沉重,“这种‘共鸣’和意识显现,对那残存的碎片负担极大。”
希望如同昙花一现,短暂地绽放后,留下的是更深的失落和担忧。他们确认了丁程鑫意识碎片的存在,但也看到了其极度脆弱和不稳定的状态。
宋亚轩看着崩溃的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,又看看恒温箱内再次陷入死寂的“严浩翔”,攥紧了拳头。他走到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身边,第一次,用一种算是温和的语气对他说道:“至少,我们确认他还‘在’。这就还有希望。你现在要做的,是尽快适应和恢复,只有你状态好了,才能更好地……‘呼唤’他。”
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着宋亚轩,用力地点了点头。程鑫哥让他别怕。那他就不怕。他要好起来,他要变得强大,强大到足以守护这缕微弱的光芒,直到它重新燎原。
他看向恒温箱,眼神逐渐变得坚定。尽管前路依旧迷雾重重,尽管身份错位的痛苦依旧如影随形,但那一句“别怕”,如同划破黑暗的微光,给了他继续走下去的勇气。
他知道,从现在起,他的战斗不再只是为了自己,更是为了那个在他原本身体里沉睡的、他视若生命的哥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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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