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望如同微弱的星火,在绝望的深夜里闪烁了一下,随即又被更沉重的现实阴霾所笼罩。确认了丁程鑫意识碎片的存在,并没有让逃生舱内的困境得到丝毫缓解,反而像一把双刃剑,在带来短暂慰藉的同时,也带来了更深切的焦虑和小心翼翼。
严浩翔——意识被困在丁程鑫身体里的少年——不再像最初那样终日被恐慌和泪水淹没。那两声模糊的“哥”和“别怕”,像是一剂强心针,强行支撑起了他濒临崩溃的精神。他开始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毅力,配合张真源进行康复训练。
每一次尝试抬起手臂,每一次努力移动脚趾,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消耗和生理上的不适。意识与身体的不匹配感如同跗骨之蛆,时刻提醒着他所处的荒谬境地。他常常在用力时,因为无法精确控制这具更强壮却陌生的躯体而摔倒,手肘、膝盖磕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“慢一点,浩翔,欲速则不达。”张真源总是及时扶住他,语气带着不忍。他看着那张属于丁程鑫的脸上,流露出严浩翔独有的那种倔强和隐忍,心情复杂难言。
“我……没事。”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喘着粗气,额发被汗水浸湿,黏在额头上。他推开张真源的手,试图自己站稳,双腿却不受控制地颤抖。他必须尽快好起来。只有掌控这具身体,他才能去做更多事,才能更好地守护恒温箱里那缕微弱的意识星火。程鑫哥让他别怕,那他就要变得勇敢,甚至……要替程鑫哥,保护好大家。
这种心态的转变细微却坚定。他开始更少地哭泣,更多沉默地尝试。他会长时间地坐在恒温箱旁,不再喋喋不休地诉说,只是安静地看着里面那个“自己”,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交流和精神力的传递。偶尔,当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,恒温箱内的脑波监测仪会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波动,仿佛沉睡的碎片能感应到这份执着的守望。
宋亚轩和Emily的通讯修复工作取得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进展——他们成功地让一个备用信号发射器间歇性地工作起来,发出断断续续、覆盖范围极其有限的求救信号。这信号如同投入浩瀚海洋的一粒石子,能否被捕捉到,完全依赖渺茫的运气。
“这是我们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。”宋亚轩抹了把脸上的油污,眼神疲惫,“剩下的,只能等。”
等待,成了最磨人的酷刑。他们困在这片废墟之中,与文明世界隔绝,守着两个以错误方式存在的灵魂,前途未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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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逃生舱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之时,外界并未将他们遗忘。
距离废墟城市数十公里外,一座隐蔽的地下设施内,“基石”项目的某个安全节点正在高效运转。
穿着灰色制服的技术员盯着屏幕上突然捕捉到的一段极其微弱、时断时续的信号碎片,皱起了眉头。信号加密方式很陌生,但发射源的坐标,经过三角定位,模糊地指向了那片被列为“高度危险、禁止进入”的旧城区废墟——正是TS项目实验体失控导致大规模坍塌事故的区域。
“长官,检测到异常信号源,位于第七隔离区。”技术员向走进来的男人汇报。男人肩章上没有任何标识,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鹰隼。
“信号内容?”
“无法完全解析,加密等级很高,碎片信息里重复提到了……‘幸存者’和‘坐标’。”
“幸存者?”男人眼神微动,“TS项目事故现场还有幸存者?确认信号特征,对比数据库。”
“正在比对……信号源疑似使用了一种老旧的、但经过改装的军事应急频段。等等……匹配到一个低概率目标……”技术员快速操作着,“可能与三个月前,因‘清道夫’行动而坠毁在该区域附近的一架民用飞行器有关。”
“‘清道夫’……”男人低声重复了这个词,眼神变得深邃而冰冷,“他们又在擅自行动,清理‘痕迹’了吗?看来,他们似乎留下了不该留下的麻烦,或者……找到了他们一直在找的‘钥匙’?”
他沉吟片刻,下达指令:“派出一支‘回收小队’,秘密进入第七隔离区,确认信号源情况。如果发现幸存者,尤其是与TS项目或‘钥匙’相关的目标,优先保护并带回。注意隐蔽,避免与‘清道夫’发生冲突。”
“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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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,一座伪装成废弃工厂的建筑地下,几名穿着黑色作战服、装备精良的人聚集在一个闪烁着红光的屏幕前。他们的臂章上,有一个抽象的、如同被利爪划过的DNA螺旋标志——这正是“清道夫”的标记。
“节点报告,‘基石’派出了一支小队,方向是第七隔离区。”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女人冷声道,“他们果然也捕捉到了那个信号。”
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,面容隐藏在阴影中,只有下巴绷紧的线条透露出他的不悦:“哼,‘基石’那群天真的理想主义者,总想着控制和研究。他们根本不明白,‘杂质’必须被彻底清除,否则只会污染整个系统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墙边,墙上投影着一张模糊的、有些年岁的照片。照片上是几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孩子,其中两个孩子的面容,依稀能看出丁程鑫和严浩翔年幼时的轮廓。
“TS项目的‘零号载体’和‘最初主体’……没想到在那场事故中他们竟然活了下来,还隐藏了这么多年。”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狂热,“‘钥匙’一定在他们其中一个身上。这次,绝不能让他们再逃脱,也不能让‘基石’得到他们。”
他转向手下,命令道:“派出第二、第三行动组,拦截‘基石’的回收小队。第一组,直接前往信号源坐标,执行‘净化’程序。如果无法回收‘钥匙’,就就地销毁所有‘杂质’,包括那两个实验体。记住,动作要快,不留任何痕迹。”
“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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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生舱内,对即将逼近的危险一无所知。
夜色再次降临,废墟城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偶尔传来的不明生物的嘶吼和金属结构因风化的呻吟声。
宋亚轩靠在舱门口,负责守夜。连续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让他疲惫不堪,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。张真源和Emily已经在角落裹着保温毯睡去。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则坚持睡在恒温箱旁边的垫子上,仿佛离得近一些,就能给予那残存意识更多的支撑。
夜深人静之时,一阵极其轻微、却不同于以往风吹动静的窸窣声,突然传入了宋亚轩敏锐的耳朵。他瞬间警醒,屏住呼吸,侧耳倾听。
声音很轻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移动,踩在碎砾上,又像是……某种电子设备发出的极低频率的嗡鸣?
他轻轻推醒了张真源和Emily,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然后指了指舱外。
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。是救援?还是……别的什么?
宋亚轩悄无声息地移动到舱门旁的观察口,透过狭窄的缝隙向外望去。月光被浓厚的云层遮挡,外面一片昏暗,只能看到扭曲建筑的黑影。
突然,几个模糊的、穿着深色服装、行动迅捷如同鬼魅的身影,在废墟间一闪而过!他们的动作专业而警惕,明显训练有素,绝非普通的幸存者或掠夺者!
紧接着,在另一个方向,传来了几声被消音器处理过的、极其轻微的枪响!以及短促而激烈的打斗声!
交火!外面有人在交火!
宋亚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他回头,用口型对张真源和Emily说道:“外面有人!不止一队!他们在打!”
张真源和Emily的睡意瞬间被吓得无影无踪。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们的心脏。
就在这时,沉睡中的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似乎也被外面隐约的动静惊扰,不安地动了动,眉头紧锁。而恒温箱内的“严浩翔”,脑波监测仪上,那条平缓的曲线,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波动起来!幅度甚至超过了前两次!
仿佛外界逼近的危险,或者某种同源能量的靠近,强烈地刺激到了那残存的意识碎片!
严浩翔(丁程鑫身体)猛地睁开眼睛,第一时间看向恒温箱。看到那疯狂跳动的曲线,他瞬间明白了什么,连滚爬爬地扑到观察口。
当他看到外面那些鬼魅般的身影和隐约的火光时,一种源自记忆深处的、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!那些白色的房间,冰冷的器械,穿着防护服的身影……与外面那些训练有素的、带着杀气的影子重叠在一起!
“是……是他们……”他牙齿打颤,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,“‘清道夫’……他们来了……来抓我们了……”
他话音刚落,逃生舱的外壳,突然传来“叮”的一声脆响!
一枚闪烁着红光的、如同纽扣般大小的金属装置,被人从外面,精准地吸附在了舱门之上!
红色的光芒,在黑暗中,如同恶魔的眼睛,一闪,一闪。
那是……定位信标?还是……炸弹的起爆器?
舱内的空气,在这一刻,彻底凝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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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