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把伞还到他桌上时,雨已经停了三天。
折痕里藏着的桂花早被体温晒干,变成薄片贴在伞骨上。江潮的课桌抽屉半开着,露出半本摊开的物理练习册,新画的小船锚在纸页边缘,船帆上的“潮”字这次没被擦掉,却被红笔圈出个歪斜的问号。
“你就是温妄吧?”后桌男生突然戳戳我后背,“肆哥让我把这个给你。”
牛皮纸袋递过来时还带着体温,我攥着袋口,听见走廊里同学说肆野今天返校,脚步却黏在原地不敢动。纸袋里是晒干的桂花,混着张便签,铅笔字洇着淡淡的墨:“伞上的桂花,还给你。”
最后一节体育课,我抱着纸袋绕到操场后的紫藤花架。架下长椅积着薄灰,江潮却已经坐在那里,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,露出里面沾着水渍的白衬衫——像三天前冲进雨里的背影还没干。
“你……”我开口时,他正好转身,发梢滴着水,不知是刚从医务室出来,还是又淋了雨。练习册从他臂弯滑落,新画的小船和便签上的重叠,船帆破了个洞,像被雨扎穿的夏天。
“桂花是去年的。”他弯腰捡练习册,指尖扫过我攥着纸袋的手,“我妈说,晒干的花能留住夏天。”
我突然想起他练习册上被擦掉的“潮”字,想起伞柄上卷边的创可贴,想起那些藏在糖醋排骨和走廊背单词里的目光——原来所有的“偶遇”都有迹可循,像潮水漫过沙滩时,悄悄留下的、数不清的脚印。
纸袋被他接过时,桂花簌簌落在他发梢。他翻开练习册,新画的小船旁多了行字:“你的纸条,和桂花一样香。”
阳光穿过紫藤花,在我们脚边织出碎金的网。可我没看见,他藏在练习册后的手,正死死攥着一张纸,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,上面的字样模糊不清,像道永远跨不过的浪。
阳光穿过紫藤花,在我们脚边织出碎金的网。我没敢追问他发梢的潮气从哪来,也没看见他藏在练习册后的手,指节泛着青白,正死死攥着什么——那是这场潮起潮落里,最想瞒住你的、要沉底的浪 。
往教室走的路上,他校服上的药味混着桂花香。我攥着练习册问:“医务室人多吗?”他垂眸踢开小石子:“就擦伤,校队训练摔的。”
经过紫藤花架,他忽然说:“你上次借伞,伞柄创可贴是我笨,总被桌角划到手。”我耳尖发烫,嘟囔:“我也总被划……”
他低笑,笑声震落几片花瓣,飘在我们影子里,像青春藏不住的小秘密,在暮色里轻轻晃。
路过小卖部,他停下了脚步,忽然问我:“小同学,你要喝饮料吗?我请你啊。”我愣了愣,便立即回过神,对他说道:“我不渴,不用了。”
肆野点了点头,走进了小卖部。过了好一会他出来了,手里拿着两瓶水和一盒薄荷糖。他对温妄晃了晃手中的东西,便向温妄走去,他把手里的茉莉蜜茶递给温妄,对她笑着说:“你身上有股茉莉花香的味道,很好闻,我猜你应该爱喝这个。”说完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。
肆野笑起来时,嘴角总往一边歪,露出点漫不经心的痞气。眼尾微微上挑,带着股没被驯服的野劲儿,身上有股清新的薄荷味,像夏日午后突然炸开的蝉鸣,不管不顾地钻进人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