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妄盯着那枚被攥得发皱的薄荷糖，上课铃响了三遍才回过神。老师在讲台上讲函数图像，她的笔尖却在草稿纸边缘画满细碎的银线——像肆野脖颈间那枚心脏吊坠的轮廓。
窗外的蝉鸣突然聒噪起来，她猛地抬头，看见医务室的方向飘起片白色衣角。手心里的糖纸被汗浸湿，字迹糊成一团，倒让那行“避免剧烈运动”更刺眼了。
课间操时，温妄故意站在队伍最边缘，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往医务室瞅。领操的音乐震得地面发颤，她却听见自己心跳比鼓点还乱。突然有人撞了她后背一下，是同班的林小满：“看啥呢？肆野没来做操，班长说他在医务室躺着呢。”
温妄的指尖瞬间凉了半截。她捏着校服口袋里的薄荷糖，趁老师转身整队，悄悄溜出了队伍。
医务室的门虚掩着，飘出淡淡的消毒水味。温妄扒着门框往里看，看见肆野趴在最里侧的床上，校服外套搭在床尾，露出的后颈沁着层薄汗。他的手还按在左胸口，指缝间露出半截银色项链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。
“唔……”他突然闷哼一声，指尖攥得更紧，床单被揉出深深的褶皱。温妄的心像被那枚吊坠勾住，猛地往里缩了缩。
她轻手轻脚走进去，刚想把手里的薄荷糖放在床头柜上，手腕却被抓住了。肆野没睁眼，睫毛在眼睑投下片青影，声音哑得像蒙了层雾：“别告诉老师。”
温妄的心跳撞得肋骨发疼，反手握紧他的手腕——他的皮肤很烫，比那瓶冰镇茉莉蜜茶的温度要灼人得多。“你在发烧？”她的声音发颤，“要不要叫救护车？”
肆野这才睁开眼，瞳孔里蒙着层水汽，倒比平时多了几分柔软。他扯了扯嘴角，想笑，却牵扯得胸口发疼，疼得他倒吸口冷气：“没那么娇气……就是老毛病犯了。”
“什么老毛病要随身带药？”温妄蹲下来，视线和他平齐，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，“上次便利店你躲货架后，是不是也这样？”
肆野的睫毛颤了颤，没说话。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，在他锁骨处投下道细长的光带，刚好盖住那枚吊坠。温妄突然想起他总比别人慢半拍的呼吸，想起他跑八百米时落在最后的身影，想起他妈妈每次来学校，眼里总藏着化不开的忧虑。
“是心脏不好吗？”她轻声问，指尖不自觉碰了碰他胸口的衣料，“像电视里演的那样？”
肆野的身体猛地僵住，抓着她手腕的力气大了些。他望着她泛红的眼眶，突然笑了，耳尖却悄悄爬上点红：“吓你的。”他松开手，从口袋里摸出个小药瓶，晃了晃，“低血糖而已，吃颗糖就好。”
温妄盯着那瓶白色药片，标签被磨得看不清字。她刚想再说什么，却看见他抓起床头的茉莉蜜茶，拧开盖子灌了大半瓶。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进衣领，洇出片深色的印子。
“你看，没事了。”他把空瓶举到她面前，眼底的倦意淡了些，“就是早上没吃早饭，让你担心了。”
温妄看着他强装精神的样子，突然把手里的薄荷糖塞进他嘴里。清凉的甜味在空气里炸开时，她站起身，背对着他整理校服：“下次不舒服要告诉我，不然……不然我就把你藏薄荷糖的事告诉全班。”
肆野含着糖，舌尖抵着那层茉莉味的糖衣，突然觉得胸口的闷痛轻了些。他望着她泛红的耳后，看见阳光把她的马尾辫染成浅金色，像株摇摇晃晃的向日葵。
“好啊。”他含着糖，声音含糊不清，“那你下次偷看我睡觉，也要告诉我。”
温妄的脚步顿住，校服下摆扫过床脚，带起阵微风。她没回头，只是闷闷地说：“谁偷看你了……我是看你有没有偷偷睡觉。”
医务室的门被轻轻带上，肆野摸了摸胸口——那里还在隐隐作痛，但好像被什么东西熨帖着，暖融融的。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，点开和妈妈的对话框，输入又删除：“今天有人发现我不舒服了”，最后只发了句“我没事，别担心”。
手机屏幕暗下去时，映出他嘴角的笑。他把那颗被温妄塞进来的薄荷糖嚼碎，茉莉味混着薄荷的清凉漫进喉咙，像她刚才蹲在床边时，眼里闪烁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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