练习室的灯暗下去时，走廊里只剩下我和拖把桶摩擦地面的声音。张函瑞临走前把他的保温杯塞给我：“里面是热姜茶，回去路上喝。”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，我望着他跑向楼梯间的背影，听见左奇函在楼下喊他的名字——他们约好今晚去张桂源宿舍看电影。
“沈溺，我们先走啦！”杨博文从门口探进头，发梢还沾着下午打篮球的汗，“明天带紫菜包饭给你！”聂玮辰和张奕然跟在他身后，两人正争着谁来拎零食袋，吵吵闹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我慢慢拖着地，镜子里的人影被拉得很长。其实他们邀请过我一起去，但我想把今天练舞洒在地上的水渍擦干净——上周张奕然在这里摔了一跤，膝盖青了好几天。
锁好练习室的门时，天已经完全黑了。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，我把姜茶揣进怀里，刚走到拐角，突然被人猛地拽住头发。
熟悉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——是金智妍。她身后跟着三个女生，都是高中时围着看我被打的面孔。
“一个人啊？”金智妍的指甲掐进我后颈，和那天在仓库里一样疼，“你的小骑士们呢？”
我挣扎着想喊人，嘴却被捂住。她们把我拖进更深的小巷，垃圾桶的馊臭味扑面而来。李素拉一脚踹在我膝盖后弯，我踉跄着跪下时，手掌擦过碎石子地面，火辣辣地疼。
“以为报警就没事了？”金智妍蹲下来，扯着我的头发逼我抬头，她的眼影在昏暗里像块淤青，“我爸妈花了钱，我们第二天就出来了。沈溺，你以为换个地方就能当公主？”
拳头落在背上时，我蜷缩着护住头。她们的踢打带着熟悉的节奏，和高中时被堵在厕所里一模一样。有什么硬东西砸在我腰上，是她们从路边捡的砖块，钝痛顺着脊椎爬上来，像有虫子在啃噬骨头。
“你不是喜欢笑吗？”李素拉踩着我的手背，高跟鞋的鞋跟碾过指节，“再笑一个给我们看看啊？”
我咬着嘴唇没出声，血腥味在舌尖散开。视线渐渐模糊时，好像看见杨博文画的那幅漫画——七个小人手拉手站在阳光下，我的头顶也顶着个小太阳。可现在，小巷里连星光都没有。
她们打累了就坐在旁边喘气，金智妍拿出手机对着我拍：“你说，如果把你现在的样子发给你那些小队友，他们还会带你玩吗？”
手机屏幕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，照片里的人头发凌乱，嘴角淌着血，校服背后全是脚印。这才是真实的我，是被她们刻进骨子里的狼狈。
“滚吧。”金智妍把手机塞回兜里，踢了踢我的腿，“下次再让我们看见你和那群小屁孩在一起，就不是这么简单了。”
她们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后，我才敢动。扶着墙站起来时，腰像要断了一样，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疼。姜茶洒在了地上，保温杯滚到墙角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我一瘸一拐地往宿舍走，路过操场时，看见张桂源宿舍的灯还亮着，隐约有笑声传出来。他们大概正在抢最后一包薯片，或者为电影里的剧情争论不休，像所有普通的少年一样。
我突然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现在的样子。
回到宿舍，我锁上门，蹲在浴室的花洒下。热水冲掉血污时，疼得我浑身发抖。镜子里的人眼眶乌青，嘴角肿着，背上的红痕和旧伤叠在一起，像幅丑陋的地图。
药箱里的碘伏用完了，我只能用冷水一遍遍冲洗伤口。窗外传来晚风吹过树叶的声音，很像海边的浪涛，可我知道，这里没有沙滩，没有贝壳，也没有会把我护在身后的人。
凌晨时，我被疼醒。摸出手机想给张奕然发消息，指尖悬在屏幕上又停住了。他们应该睡得正香，梦里或许有阳光和大海，不该被我这样的阴暗打扰。
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，看着窗外慢慢亮起来。远处传来练习生起床的哨声，新的一天开始了，可我知道，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。
小巷里的黑暗，像潮水一样漫进心里，比任何一次都要汹涌。也许金智妍说得对，我永远都逃不掉。那些明亮的日子，那些温暖的瞬间，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晴天。
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时，我把杨博文贴在门板上的画翻了过去。七个顶着小太阳的小人，突然变得刺眼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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