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舍的门被我反锁了三天。练习室的方向每天都传来隐约的音乐声,有时是张函瑞的钢琴,有时是聂玮辰的吉他,今天还夹杂着杨博文跑调的哼唱。我抱着膝盖坐在窗边,看着楼下的树影从长变短,又从短变长。
门板上贴着的便利贴越来越多。杨博文画的小熊每天都换个表情,今天的小熊举着块牌子,上面写着“我错了,别生气”;张函瑞的字迹清秀,每天都抄一句歌词,最新的那句是“海浪会记得每颗贝壳的声音”;聂玮辰的便签上画着简单的吉他弦,标注着“等你回来调音”;张桂源的字歪歪扭扭,总在最后画个呲牙的笑脸;左奇函的便签最简短,只有“记得吃饭”四个字,却每天都换张新的。
只有张奕然,他的便签上什么都没写,只有片晒干的贝壳,和海边捡的那块一模一样。
第四天清晨,我终于忍不住撕下最上面的便利贴。杨博文画的小熊在流泪,旁边用小字写着:“张桂源把篮球砸坏了,现在天天蹲在操场发呆。”
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。我走到镜子前,看着里面脸色苍白的自己,手腕上的擦伤已经结痂,后腰的淤青变成了难看的黄绿色。这就是我想要的吗?躲在壳里,看着他们因为我而失魂落魄。
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,像是有人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地上。脚步声渐远时,我悄悄打开条门缝——是个保温桶,上面贴着张奕然的便签,这次写了字:“左奇函妈妈做的海带汤,说对淤青好。”
保温桶还带着温度。我把它拎进来,揭开盖子时,熟悉的香味漫开来——和海边张函瑞做的饼干一样,带着淡淡的海味。眼泪突然掉进去,溅起小小的涟漪。
傍晚时,我听见楼下传来争吵声。是左奇函的声音,带着压抑的怒火:“你别拦着我!我去把她拽出来!”接着是张奕然的声音,很轻却很坚定:“让她自己想清楚。”
我走到窗边,看见他们六个站在楼下的路灯旁。张桂源蹲在地上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砖;杨博文抱着画板,低头踢着石子;聂玮辰的吉他放在脚边,弦还没修好;张函瑞手里攥着谱子,被风吹得哗哗响;左奇函背着手来回踱步,发梢因为烦躁而翘起来;张奕然则望着我的窗户,眼神里藏着我读不懂的情绪。
他们就那样站着,像六棵倔强的树,在暮色里守着一栋空荡荡的楼。
深夜,我抱着保温桶走到练习室门口。里面没开灯,却有微弱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。推开门时,看见张奕然正坐在地板上,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那幅画——七个顶着小太阳的小人,被他用胶带小心地粘好了。
他看见我时,愣了一下,随即把手机揣进兜里,站起身:“你来了。”
练习室里很安静,只有我们的呼吸声。我把保温桶放在桌上:“汤很好喝。”
他没说话,只是走到谱架旁,翻出聂玮辰写的那首歌。“他们今天去警局了,”他突然开口,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有点回响,“警察说会加强附近的巡逻,还调了更多监控。”
我点点头,指尖划过冰凉的桌面:“对不起。”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张奕然转过身,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,“但我们是队友,对吗?队友不是只能分享开心,也要一起扛事的。”
他走到我面前,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——是片新捡的贝壳,比之前那个更亮。“你看,”他把贝壳对着月光,内侧的珠光流转,“就算被海浪冲得很远,贝壳也会记得自己来自哪里。”
我突然想起海边的夜晚,他说“快乐是自己挣来的”;想起仓库里,他把我护在身后;想起小巷外,他宿舍的灯亮到很晚。这些画面像拼图,一点点凑出温暖的形状。
“他们在宿舍等你。”张奕然的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,“杨博文说要给你画新的漫画,张桂源买了新篮球,聂玮辰修好了吉他,张函瑞写了段新旋律,左奇函……他煮了拉面,说等你回去吃。”
眼泪又掉了下来,这次却带着点甜。我看着他眼里的光,突然明白,有些黑暗不是靠逃避就能躲开的,而有些温暖,也不是想推开就能推开的。
“走吧。”我擦了擦眼泪,声音还有点哑,“别让拉面坨了。”
张奕然笑起来,像解开了什么心结。我们并肩往宿舍走,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。路过操场时,看见路灯下的篮球架孤零零地站着,我想起张桂源投篮时骄傲的样子,忍不住加快了脚步。
也许未来的路还是会有风雨,也许金智妍她们还会再来,但此刻我知道,我不用再一个人扛了。因为身后有六个少年,他们像星光,像海浪,像永不熄灭的火焰,会陪着我,把所有的黑暗都走成亮堂堂的路。
宿舍的灯亮着,远远望去,像颗温暖的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