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会议室里，中央空调的风带着凉意，却吹不散谈判桌上的暗流涌动。
云安宁坐在长桌一侧，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皮质椅面。她今天穿了件深灰色丝绒西装，衬得肤色愈发白皙，长发利落地挽成低髻，露出纤细的脖颈。作为云氏基金最年轻的投资董事，这场涉及百亿的新能源并购案，她是家族钦点的决策人之一。
对面主位上，竞天公诚的任为律师刚结束发言。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炭灰西装，领带打得一丝不苟，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，语速不疾不徐，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剖开了云安宁团队提出的核心条款。
“关于业绩对赌协议的触发条件，”任为抬眼，视线越过文件落在云安宁身上，“云董事团队设定的净利润波动阈值，忽略了行业周期性影响。若按此执行，目标公司在下行期将面临不合理的补偿压力，建议引入动态调整系数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点低沉的磁性，明明是挑错，却听不出攻击性，反而有种逻辑闭环的压迫感。
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。云氏基金的方案以严谨著称，尤其税务和风险控制部分，几乎是云安宁亲手打磨的，没想到第一回合就被点出漏洞。
云安宁却没慌。她唇角微扬，露出一抹极淡的笑，拿起笔在文件上圈了个数字：“任律的观察很敏锐，但似乎漏看了附件三的补充条款。”她推过文件，指尖在“不可抗力条款延伸解释”一行停住，“我们纳入了三年期的行业景气指数挂钩模型，刚才任律提到的动态调整，其实藏在这里。”
她抬眼，目光清亮，带着点狡黠：“而且关于税务筹划，我这边有个新想法——利用目标公司在开曼的壳公司架构，做一层跨境换股，既能规避30%的预提所得税，又能满足证监会的外汇管制要求。”
她语速加快，条理却丝毫不乱，引用的税法条文精确到条款项，甚至连带提及去年最高法的一则相关判例。原本略显沉闷的会议室，因为这场你来我往的智力交锋，陡然生出几分张力。
任为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，镜片后的目光多了些探究。他处理过无数并购案，见过太多试图用家世压人的资本方，像云安宁这样，年纪轻轻就把财税、法律、商业逻辑糅合得如此流畅的，还是第一个。
像只蓄势待发的小狐狸，看似温顺，一出手就是精准的反击。
他忽然笑了，不是那种客套的微笑，而是眼角眉梢都柔和下来的弧度：“云董事的方案，确实比我预想的更有纵深。”
这场谈判最终以双方各让一步暂告段落。散会时，任为走过来，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黑色名片，递向云安宁。
名片设计极简，只有名字、律所和联系方式，字体是沉稳的楷书。云安宁伸手去接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，温热的触感像微弱的电流，一闪而过。
“云董事的税务方案很精彩，”他看着她，眼神坦诚，“期待下次交锋。”
“任律也让我受益匪浅。”云安宁接过名片，指尖摩挲着上面凹凸的字迹，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清冽的气息——不是浓郁的香水，而是像雪后松林的味道，干净又带着点冷感，和他的人一样。
她抬头，正对上他投来的目光，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点笑意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。
“下次见，任律。”云安宁收起名片，转身离开时，听见身后传来同事压低的议论声：“那就是任为啊？传说中‘九爷’，果然名不虚传……”
她脚步微顿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
任为么？这个对手，有点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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