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安宁立在四合院的门口,晚风裹挟着槐花的香气轻悠悠地拂过门廊。朱漆木门上的铜环泛着柔和的光泽,门内隐约传来评弹的弦音,和她记忆中那些觥筹交错的商务宴请场合格格不入。
任为挑的地方总是这般,暗藏些许不动声色的心思。
云安宁推门而入,穿青布衫的伙计引着她穿过月亮门。天井里的石榴树结着青果,石板路的缝隙里嵌着细碎的青苔。任为已坐在廊下的圆桌旁,没穿着惯常的西装,而是换了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,袖口随意卷到小臂,少了商场上的锐利,多了几分松弛的温和。
“来了。”他抬眼,眼底的笑意比檐角的灯笼还暖,“这家的松鼠鳜鱼做得地道,我记得你上次说喜欢酸甜口。”
云安宁在他对面坐下,这才发觉桌上的几道菜全是她偏爱的口味。上次行业峰会的晚宴上,她不过随口跟旁人提了句“糖醋排骨要带点焦香才好吃”,竟被他记在心里。
银质餐具碰撞发出轻响,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期的市场动态。云氏基金刚投了个环保项目,任为旗下的律所正好接了类似的合规咨询。他说起政策风向时条理清晰,却又总能在她蹙眉时,恰到好处地转开话题。
直到伙计撤走最后一道甜点,任为才放下玉质筷子,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。天井里的风穿过回廊,带起他衬衫的衣角,他忽然开口,声音较刚才沉了些:“云安宁,有件事想跟你说。”
云安宁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,抬眼撞进他的目光里。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异常认真,像深潭里的光,清晰映着她的影子。
“我不是随便的人。”他缓缓道,似在斟酌词句,又似怕惊扰了什么,“第一次见你,是在去年的慈善晚宴上。你穿着香槟色的礼服,站在露台跟几位老教授讨论普惠金融,眼睛亮得像星星。”
云安宁愣了一下,她记不清那天具体的细节了,只记得那晚风很大,她确实和几位学界前辈聊了很久。原来那时,他就在旁边?
“你跟他们说话时,眼睛里有光。”任为嘴角弯了弯,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,“不是谈判桌上的冷静,也不是董事会上的锐利,就是……很鲜活,像藏着片海。”
他很少这样直白地流露情绪,连称呼都从“云董”换成了“你”,亲昵得让人心尖发颤。云安宁的心跳又开始不听话,她攥紧茶杯,试图维持镇定:“任总这是……”
“我想追你。”任为打断她,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,“以任为的身份,不是什么合作方,也不是需要互相寒暄的熟人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廊下的灯笼被风晃了晃,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。云安宁的心跳漏了一拍,像是有烟花在胸腔里炸开,却偏要故意板起脸,指尖划过微凉的杯壁,带着点狡黠的笑意逗他:“任律追人,都这么按流程来?先声明,再提案?”
她故意还叫他“任律”,想看他无奈的样子。
可任为没笑,只是微微倾身,隔着不算宽的圆桌,伸出手。他的指尖带着薄茧,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,像对待易碎的珍宝,动作轻得像一阵风。
“对你,不讲流程。”他的声音低下来,带着穿透晚风的认真,“讲真心。”
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,烫得云安宁睫毛轻颤。她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,那里面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,只有满满的、快要溢出来的真诚。
天井里的评弹还在继续,弦音婉转,像此刻她心里翻涌的情绪。原来这只总爱藏起心思的老狐狸,认真起来,是这样让人招架不住。
她没说话,只是悄悄抬了抬下巴,让那抹温度在脸颊上多停留了片刻。晚风再次卷着槐花香掠过,这一次,云安宁觉得,连空气里都带着点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