蝉鸣撕开六月的热浪时,林漾第一次在篮球场上看见江熠。
那时他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《天体演化简史》,白色帆布鞋踩过发烫的塑胶跑道,突然被一道抛物线砸中额头。
篮球弹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,滚到穿着红色球衣的少年脚边。
“抱歉!”对方弯腰捡球的动作带着惯性,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发亮,“没看路。”
林漾捂着额头后退半步,指尖摸到温热的触感。
他抬头时正对上一双笑眼,阳光穿过少年挺直的鼻梁,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,像某种夏日限定的光影魔术。
“没事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,转身想走却被拉住书包带。
“等等,”江熠从运动裤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,蓝色糖纸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,“赔礼。”
林漾盯着那颗糖看了三秒,接过时指尖碰到对方的掌心,像被滚烫的夏风烫了一下。
高二开学那天,林漾在新班级的座位表前站了很久。
他的名字旁边赫然印着“江熠”两个字,墨迹似乎比别的名字更深些。
“同桌?”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林漾回头就看见江熠背着黑色双肩包,校服拉链松垮地挂在腰间,“看来我们很有缘。”
数学课上,林漾的笔突然没水了。
他刚要从笔袋里翻备用笔,一支黑色水笔就滚到他手边。
江熠用胳膊肘碰了碰他,下巴朝讲台抬了抬,眼神里藏着点笑意。
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,林漾握着那支还带着余温的笔,突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没那么难熬。
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那天,晚霞把教学楼染成了橘红色。
林漾看着自己排在中游的成绩单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。
“喂,”江熠把两张卷子拍在他桌上,“看看这个。”
林漾抬头,发现是江熠的数学和物理卷子,上面几乎没有错题。
“你……”
“别崇拜我,”江熠挑眉,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,“以后不会的题,问我。”
那个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,林漾愣在原地,直到周围的同学都走光了才回过神。
夕阳把江熠的影子拉得很长,刚好落在他的脚边。
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,整个学校都沸腾了。
课间操时,林漾被同学推搡着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“小心点。”江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,带着点笑意。
林漾挣扎着想站直,却发现自己的围巾勾在了对方的拉链上。雪花落在两人之间,瞬间就融化了。
“别动,”江熠低头解围巾上的结,呼出的白气拂过林漾的脸颊,“快解开了。”
周围的喧闹好像突然消失了,林漾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和雪花落在伞上的轻响。
期末考试前的晚自习,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林漾对着一道物理题皱了半小时眉,突然听见江熠低笑出声。
“笨蛋,”江熠把草稿纸推过来,上面画着清晰的受力分析图,“这里错了。”
林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果然发现了错误。他刚想说谢谢,就看见江熠的手停在他的草稿纸上,指尖离他的手背只有几毫米。
“林漾,”江熠的声音突然变低了,“你有没有觉得……”
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,林漾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。
寒假前最后一天,林漾在车站等车时,看见江熠背着吉他从对面马路跑过来。
“这个给你。”江熠把一个包装好的盒子塞给他,耳朵尖有点红,“新年快乐。”
公交车进站的提示音响起,林漾接过盒子时,听见江熠又说了句什么,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。
回到家拆开盒子,里面是一本《天体演化简史》,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字:“宇宙很大,但我只看得见你。”
窗外的烟花突然炸开,林漾摸着那行字,突然明白了公交车站没能听清的那句话。
开春后的篮球赛,林漾坐在观众席最前排。江熠穿着红色球衣在球场上奔跑,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。
中场休息时,江熠径直朝他跑过来,拿起他手里的水瓶仰头灌了几口。
“看得懂吗?”江熠笑着问,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。
林漾点点头,递过去一包纸巾。
“等赢了,”江熠突然凑近,声音压得很低,“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终场哨声响起时,全场都在欢呼。
江熠把奖杯往队友手里一塞,拨开人群朝林漾跑来。
“林漾,”他在喧闹的人群中抓住他的手腕,眼神亮得像夜空里的星星,“我喜欢你,不是同桌的那种喜欢。”
晚风吹起两人的衣角,林漾看着眼前的少年,突然想起那个蝉鸣不止的夏天,那颗薄荷糖在舌尖化开的清凉。
“嗯,”他听见自己说,声音带着点颤抖,“我也是。”
远处的教学楼亮着灯,像散落人间的星辰。
江熠突然笑了,伸手把林漾的手握在掌心,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,比夏日的阳光更暖。
“那,”江熠低头,鼻尖快要碰到他的额头,“明天一起去图书馆?”
林漾看着他眼里的自己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夜色温柔,晚风正好,少年心事像刚剥开的橘子,酸甜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春天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