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年前

六月的蝉鸣突然变得尖锐时，林漾在教学楼后的公告栏前站了很久。红纸上“重点班暑期集训名单”的标题刺眼，他的名字旁紧挨着江熠，而在备注栏里，“家长意见”一栏被红笔圈出——江熠的名字后面，是空白。

“别看了。”江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他手里捏着瓶冰红茶，瓶盖没拧紧，褐色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滴，“我妈不同意。”

林漾转身时，看见江熠校服袖口的污渍。那是昨天家长会结束后，他撞见江熠被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拽着胳膊往停车场走时，挣扎着蹭到的灰。男人的声音很大，“整天跟个男生混在一起，像什么样子”的斥责，像碎玻璃扎进林漾耳朵里。

“为什么？”林漾的指尖掐进掌心，“集训对保送有帮助。”

江熠把冰红茶往他手里一塞，转身往操场走。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条快要断裂的线。“她说，要么去参加篮球训练营，要么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声音轻得像蝉翼，“跟你保持距离。”

那天下午的自习课，林漾第一次没听江熠讲题。他盯着窗外的梧桐树，看叶子被风吹得翻卷，像被揉皱的草稿纸。江熠在旁边写了又划的笔突然停下，林漾听见他低声说：“我不会去篮球营的。”

话音刚落，班主任张老师就走进教室，手里拿着两张请假条。“江熠，你妈妈来电话，说你这两周需要在家反省。”她把假条放在江熠桌上时，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漾一眼，“林漾，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。”

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很足，林漾却觉得后背发僵。张老师翻着他的成绩单，钢笔在“物理”一栏敲了敲：“你是个好苗子，但有些同学……可能不太适合做朋友。”她顿了顿，抽出张照片放在桌上——是运动会那天，江熠抱着冲过终点线的他，被路过的老师拍下的瞬间。

“家长会上，江熠妈妈把这张照片给很多老师看了。”张老师的声音很轻，却像锤子砸在林漾心上，“她说，担心你们的关系影响学习。”

林漾走出办公室时，正撞见江熠站在走廊尽头。他手里捏着那张空白的集训报名表，指节泛白。“我走了。”江熠的喉结动了动，“这两周……别找我。”

看着江熠跑下楼梯的背影，林漾突然想起巷口那次拥抱。江熠犹豫了很久才落在他发顶的手，原来从那时起，就藏着这么多身不由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