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言在病房的折叠床上守了整宿。
凌晨五点,林晚动了动手指,他几乎是立刻惊醒,凑过去时,正撞见她缓缓睁开眼。灯光下,她的瞳孔带着初醒的朦胧,看见他时,嘴角先于声音弯了弯:“傅言……”
“我在。”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,掌心的粗糙摩挲着她的指腹,“疼不疼?要不要喝水?”
林晚摇摇头,目光越过他落在婴儿床里,声音轻得像羽毛:“宝宝呢?”
小家伙像是听见了妈妈的声音,忽然在襁褓里动了动,小嘴巴咂了两下。傅言起身将婴儿床推到床边,俯身在她耳边说:“医生说他很健康,昨晚闹了两次,护士说这是在认地方呢。”
林晚看着那团小小的身影,眼眶慢慢热了。生产时的剧痛还残留在骨头缝里,可此刻心里的柔软却像浸了温水的棉花,轻轻一按就渗出甜来。她想伸手去碰,又怕自己力气太大,指尖悬在半空犹豫着。
傅言看穿了她的心思,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抱起来。小家伙闭着眼,在他臂弯里舒服地扭了扭,小脑袋蹭着傅言的手腕。他屏住呼吸调整姿势,将孩子稳稳地放在林晚身侧:“你试试,轻一点。”
林晚的指尖刚触到婴儿的脸颊,就被那温热的软嫩惊得心头一颤。小家伙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,忽然睁开了眼睛——那是双和傅言如出一辙的眼睛,黑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,懵懂地望着天花板,然后慢慢转过来,对上了林晚的目光。
“他在看我。”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,眼泪却笑着掉了下来。
傅言替她擦去眼泪,自己的眼眶也红了。他低头看着母女俩,一个疲惫却满足,一个懵懂却安稳,忽然觉得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像是在为这一刻铺垫。那些青春期的莽撞,为她打架时的冲动,得知她怀孕时的无措,都在这双交叠的目光里,沉淀成了沉甸甸的责任感。
护士来查房时,看见傅言正笨拙地学着换尿布。他一手托着孩子的屁股,一手抖着尿布不知从何下手,额头上急出了薄汗,嘴里还念念有词:“宝宝乖,爸爸第一次……轻点,再轻点……”
林晚靠在床头笑,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切进来,落在傅言微驼的背上,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。那影子里,有他小心翼翼的动作,有婴儿偶尔发出的咿呀声,还有她落在他身上的、带着笑意的目光。
“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?”林晚忽然问。
傅言动作一顿,抬头看她,眼里闪着认真的光:“想了三个晚上。叫傅念晚,念念不忘的念,你的晚。”
林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又酸又软。她望着窗外,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枝头,病房里却暖意蒸腾。婴儿在傅言怀里打了个哈欠,小拳头抓住了傅言的手指,那力道轻得像一片雪花,却攥住了两个人往后余生的全部牵挂。
傅言低头吻了吻林晚的额头,又在婴儿柔软的发顶印下一个轻吻。掌心传来两重温度,一重属于他爱了整个青春的女孩,一重属于他们刚刚抵达这个世界的小生命。
这大概就是岁月最好的模样——秋意渐浓时,他们的世界里,正盛着永不褪色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