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，我站在灶台前搅动木勺。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，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，在瓷砖地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光痕。
昨夜那场雨过后，空气里还带着湿润的泥土味。我低头看着锅里的白粥，米粒已经煮得酥软，浮起一层薄薄的米油。赵明远习惯喝稀一点的粥，所以我又添了半碗水。
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，我听见他的脚步声。他站在门口，深蓝色夹克上还沾着几点水珠，手里拎着塑料袋，里面装着两棵白菜。
"你来得正好，"我把锅盖盖上，"把白菜洗了，等会儿做清炒的。"
他没说话，默默地接过白菜走向水池。我看见他后颈处有几根白发，在阳光下泛着银光。这些年，我们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，仿佛什么都没变。
直到他转身时碰倒了案板上的菜刀，哐当一声惊醒了屋里的寂静。
"你手怎么这么抖？"我问他。
他低头看着还在微微颤动的手指，喉结动了动："可能昨晚没睡好。"
我笑了笑，端起两碗粥走到餐桌前。桌上还摆着他昨晚留下的字条，纸角已经卷了起来。我用筷子尖轻轻戳了戳，米粒粘在纸上，像一朵小小的花。
"你昨天说要去学校开会，结果中午就回来了。"我舀了一勺粥，吹了吹，"是临时取消了吗？"
他放下白菜，坐在我对面："嗯，临时改到今天开。"
"哦。"我点点头，继续喝粥。
他突然抬头看我："婉清，我们谈谈吧。"
"现在？"我放下勺子，"你不是要开会吗？"
"不急。"他说。
我盯着他的眼睛，那双我看了二十多年的眼睛。里面有慌乱、愧疚、还有我看不懂的情绪。我想起昨天在茶馆看到的照片，1987年的春天，他就站在我家院子里，抱着我的复习资料。
"谈什么？"我问。
他张了张嘴，最终只说了一句："你都知道了？"
"是啊，"我给自己盛了碗粥，"我都知道了。"
他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，瘫坐在椅子上。阳光从窗户照进来，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。我能看见他眼角的皱纹在微微抽动，像是想说什么，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门外传来邻居收衣服的声音，晾衣绳哗啦啦地响。我起身收拾碗筷，他伸手想帮我，却被我躲开了。
"你去开会吧，"我说，"别迟到了。"
他站在原地，看着我擦桌子、整理餐具，像是想把这一刻牢牢刻进记忆里。
"婉清......"他终于开口，"当年的事，我不是故意的。"
我停下手中的动作，转头看他："不是故意的？"
"我以为......"他的声音有些发抖，"我以为这样对你更好。师范录取分数线太高了，你就算去了也待不久。与其让你半途而废，不如......"
"不如你就替我做了决定？"我打断他。
他低下头："我以为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。"
我笑了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："你有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？"
他不说话。
我擦掉眼泪："赵明远，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？不是你骗了我，而是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。在你眼里，我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女孩。"
他抬起头，眼圈发红："对不起......"
"晚了。"我说。
他走了，带上门时犹豫了一下，最后还是轻轻地关上了。我站在玄关，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，突然想起结婚那天，他也是这样轻轻地牵起我的手。
我摸出手机，给李秋云发了条信息："下午有空吗？我想找你说点事。"
阳光已经移到了客厅中央，在地板上画出一个方正的光框。我走进卧室，从床头柜里拿出档案袋。牛皮纸边角已经磨得起毛，里面装着陈晓芸给我的证据。
我数了数，一共七张照片，三封信，还有一份教育局的举报信。每一张纸都像是一个伤口，撕开我尘封的记忆。
茶馆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，陈晓芸把档案袋推过来时说："你以为你重生是为了复仇？其实，是为了看清你自己。"
我抚摸着档案袋上的褶皱，忽然笑了。笑自己傻，笑自己天真。
这些年，我一直在为别人活，为家人，为丈夫，为子女，唯独忘了为自己活一次。
我把档案袋收好，走出家门。天空蓝得让人心疼，几片白云飘在远处的山顶上，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。
学校离家不远，走路大概二十分钟。路过菜市场时，我看见几个老太太在卖新鲜的荠菜。她们坐在马扎上，一边择菜一边聊天，笑声爽朗。
我突然想起小时候，妈妈也经常带我去买菜。那时候她还会给我买一根冰棍，坐在路边慢慢吃。
教学楼的走廊上，学生们正在下课，嬉闹声此起彼伏。我贴着墙边走，不想被人注意到。走到办公室窗外时，我看见赵明远正和苏婉如说话。
她穿着淡蓝色的旗袍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手里拿着一叠试卷。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知性优雅，仿佛永远不会做错事的模样。
我站在树荫下看着他们，直到上课铃响起。
放学后，我在校门口等到苏婉如。她看见我时愣了一下："林老师，有事？"
"听说你是师范87届的优秀毕业生？"我笑着说，"和我丈夫是校友呢。"
她的表情变了变："是有这个说法。"
"是吗？"我往前走了一步，"那你知道当年有个叫林婉清的考生，被人顶替了名额吗？"
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"别紧张，"我依然微笑着，"我只是好奇，作为一个优秀的人民教师，你有没有想过要弥补些什么？"
说完我就走了，身后传来她慌乱的脚步声。我知道，从今天起，她也不会好过了。
回家的路上，我经过一家奶茶店。学生时代，我最喜欢在这里买珍珠奶茶。那时候赵明远总说我喝太多糖不好，偷偷把糖分减半。
我站在柜台前，突然想起昨天在茶馆听到的话："你以为你重生是为了复仇？其实，是为了看清你自己。"
"一杯珍珠奶茶，少糖。"我说。
老板娘递给我奶茶时笑道："今天的珍珠特别Q弹，您尝尝。"
我接过奶茶，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。我抿了一口，甜味恰到好处。看来，人生有时候也需要少一点糖。
到家时天已经黑了，客厅里亮着灯。赵明远回来了，桌上摆着几个菜，都是我喜欢吃的。
"婉清，"他站起来，"我们谈谈。"
"好啊，谈什么？"我坐下。
他张了张嘴，最后只说了一句："你都知道了？"
"是啊，"我给自己盛了碗粥，"我都知道了。"
他坐在对面，看着我吃饭。灯光有些昏暗，在他脸上投下模糊的阴影。
"当年的事，我不是故意的。"他说。
我放下勺子："不是故意的？"
"我以为......"他的声音有些发抖，"我以为这样对你更好。师范录取分数线太高了，你就算去了也待不久。与其让你半途而废，不如......"
"不如你就替我做了决定？"我打断他。
他低下头："我以为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。"
"你有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？"我问。
他不说话。
我夹起一筷子菜："赵明远，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？不是你骗了我，而是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。在你眼里，我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女孩。"
他抬起头，眼圈发红："对不起......"
"晚了。"
"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，"他声音哽咽，"可是婉清，我真的曾经......"
"曾经怎样？"我看着他，"曾经利用我？曾经欺骗我？还是曾经假装爱我？"
他颤抖了一下："不是的，我......"
"你不用解释了，"我打断他，"我已经听够了。"
他沉默了一会儿，突然说："婉清，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？那天你穿了条白裙子，头发上别着一朵小花......"
我看着他，等待下文。
"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，"他继续说，"我说因为你单纯善良。可是现在想来，我才是那个最虚伪的人。"
我端起粥喝了一口，温度刚好。
"你知道吗？"他说，"其实当年苏婉如并不是自愿顶替你的。她家里出了事，急需一笔钱。我......"
"你不用说了。"我站起来，"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，都已经过去了。"
他抓住我的手腕："婉清，听我说完。苏婉如她......"
我甩开他的手："赵明远，你以为你现在告诉我这些还有什么意义？"
他怔住了。
我走向卧室："早点睡吧，明天还要上班。"
他突然说："婉清，你真的以为自己赢了吗？"
我停下脚步，回头看他。
他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："你以为这就是全部真相？"
"什么意思？"我问。
他摇摇头："没什么。只是想告诉你，有时候真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"
我看着他，突然觉得有些疲惫。也许他说的是真的，也许不是。但现在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。
"晚安，赵明远。"
我关上卧室门，靠在门上。月光从窗户照进来，在地上铺了一层银霜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李秋云的回复："什么事？"
我想了想，回了个笑脸。
窗外的风轻轻吹过，带来远处的桂花香。我躺在床上，听着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。一会儿是杯子放在桌上的轻响，一会儿是翻书的沙沙声。
我不知道赵明远是否还在等我出去，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有多少是真的。但此刻，我只想好好睡一觉。
明天又是新的一天。
\[未完待续\]我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，看着苏婉如抱着试卷朝这边走来。她今天又穿了那件淡蓝色旗袍，发髻一丝不乱，像是要把自己裹进一层坚硬的壳里。
"苏老师。"我笑着打招呼。
她脚步顿了一下："林老师。"
"正好遇到你，"我往前走了两步，"听说你是87届师范的优秀毕业生？和我丈夫是校友呢。"
她的手指动了动，试卷发出窸窣的响声。阳光照在她脸上，那层粉底像要裂开似的。
"是有这个说法。"她说。
"是吗？"我逼近一步，"那你知道当年有个叫林婉清的考生，被人顶替了名额吗？"
她突然往后退，撞到了电线杆。试卷散了一地，她蹲下去捡，手指抖得抓不住纸张。
"别紧张，"我弯腰帮她捡，"作为一个优秀的人民教师，你有没有想过要弥补些什么？"
上课铃响了，她猛地站起来，连伞都忘了拿。我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，忽然听见她小声说："你以为当年的事那么简单？"
回家的路上，我经过那家奶茶店。学生时代最喜欢在这里买珍珠奶茶，那时候赵明远总说我喝太多糖不好，偷偷把糖分减半。
我站在柜台前，突然想起昨天在茶馆听到的话："你以为你重生是为了复仇？其实，是为了看清你自己。"
"一杯珍珠奶茶，少糖。"我说。
老板娘递给我时笑道："今天的珍珠特别Q弹，您尝尝。"
我抿了一口，甜味恰到好处。看来，人生有时候也需要少一点糖。
到家时天已经黑了，客厅亮着灯。赵明远回来了，桌上摆着几个菜，都是我喜欢吃的。
"婉清，"他站起来，"我们谈谈。"
"好啊，谈什么？"我坐下。
他张了张嘴："你都知道了？"
"是啊，"我给自己盛了碗粥，"我都知道了。"
他坐在对面，灯光有些昏暗，在他脸上投下模糊的阴影。
"当年的事，我不是故意的。"
我放下勺子："不是故意的？"
"我以为......"他的声音发抖，"我以为这样对你更好。师范录取分数线太高了，你就算去了也待不久。与其让你半途而废，不如......"
"不如你就替我做了决定？"我打断他。
他低下头："我以为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。"
"你有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？"
他不说话。
我夹起一筷子菜："赵明远，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？不是你骗了我，而是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。在你眼里，我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女孩。"
他抬起头，眼圈发红："对不起......"
"晚了。"
"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，"他哽咽，"可是婉清，我真的曾经......"
"曾经怎样？"我看着他，"曾经利用我？曾经欺骗我？还是曾经假装爱我？"
他颤抖了一下："不是的，我......"
"你不用解释了，"我打断他，"我已经听够了。"
他沉默了一会儿，突然说："婉清，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？那天你穿了条白裙子，头发上别着一朵小花......"
我看着他，等他说下去。
"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，"他继续说，"我说因为你单纯善良。可是现在想来，我才是那个最虚伪的人。"
我端起粥喝了一口，温度刚好。
"你知道吗？"他说，"其实当年苏婉如并不是自愿顶替你的。她家里出了事，急需一笔钱。我......"
"你不用说了。"我站起来，"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，都已经过去了。"
他抓住我的手腕："婉清，听我说完。苏婉如她......"
我甩开他的手："赵明远，你以为你现在告诉我这些还有什么意义？"
他怔住了。
我走向卧室："早点睡吧，明天还要上班。"
他突然说："婉清，你真的以为自己赢了吗？"
我停下脚步，回头看他。
他眼中闪过我看不懂的情绪："你以为这就是全部真相？"
"什么意思？"我问。
他摇摇头："没什么。只是想告诉你，有时候真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"
我看着他，突然觉得有些疲惫。也许他说的是真的，也许不是。但现在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。
"晚安，赵明远。"
我关上卧室门，靠在门上。月光从窗户照进来，在地上铺了一层银霜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李秋云的回复："什么事？"
我想了想，回了个笑脸。
窗外的风轻轻吹过，带来远处的桂花香。我躺在床上，听着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。一会儿是杯子放在桌上的轻响，一会儿是翻书的沙沙声。
我不知道赵明远是否还在等我出去，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有多少是真的。但此刻，我只想好好睡一觉。
明天又是新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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