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斜斜地打在伞面上,啪嗒啪嗒响个不停。我站在"清风茶馆"门前,透过玻璃看见陈晓芸坐在角落卡座里。她穿着黑裙子,手指搭在白瓷杯沿上,像是已经等了许久。
推门时带起一阵风,铜铃叮当响了一声。我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,手背上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。
"你有什么事就说。"我盯着她桌上的档案袋,喉咙发紧。
陈晓芸抬起眼睛看我,嘴角微微翘起:"林婉清,你终于来了。"
我一把抓过档案袋,牛皮纸边角已经磨得起毛。抽出第一张照片时,指尖颤抖得厉害。黑白相片上,赵明远和苏婉如站在我家院子里,他手里抱着一摞书,正是那年我准备高考用的复习资料。
"这照片是1987年春天拍的。"陈晓芸轻声说,"那时候你还在为高考拼命,他们已经在谋划你的未来了。"
我死死攥着照片,指节发白:"赵明远为什么要这么做?他是我丈夫!"
"所以他才最清楚怎么伤害你。"陈晓芸叹了口气,"你知道吗?当年他主动找的苏婉如。师范保送名额只有一个,他想要,就得付出代价。"
我猛地抬头:"什么代价?"
"接近你,取得信任,然后......"陈晓芸顿了顿,"帮你填报志愿的时候动点手脚,让你永远也考不上师范。这样苏婉如就能顺利保送,而他也能跟着沾光。"
茶汤在杯子里晃荡,倒映出我苍白的脸。想起那年填报志愿时,赵明远握着我的手说:"婉清,相信我,这个专业最适合你。"
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。
"这张照片背面还有一句话。"陈晓芸指着照片边缘,"你看得清吗?"
我凑近了些,泛黄的纸面上歪歪扭扭写着:"未来的路,靠你我联手。"是赵明远的字迹。
胃里一阵翻腾,我赶紧把照片翻过去。第二页是封信,苏婉如的字迹娟秀工整:
"明远:
你说要娶林婉清是为了赎罪,可我知道你是在利用她。师范录取名单出来那天,我看到她站在公告栏前发呆的样子,真像只迷路的小猫。
但没关系,只要我们配合好,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。记住,你要表现得像个深情的好男人,而我,会默默支持你......"
信纸被我攥出了褶皱,呼吸变得困难。耳边传来戏曲声,唱的是《霸王别姬》里最凄凉的那段。
"你以为这就完了?"陈晓芸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,"看看最后一页。"
档案袋里滑出一张泛黄的纸,上面盖着教育局的红章。我扫了一眼就愣住了——这是份举报信,署名赫然是"林婉清"。落款时间是1987年6月,也就是我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。
"赵明远曾经想告诉你真相。"陈晓芸说,"但他写完这封信就被苏婉如发现了。她把它藏了起来,还劝他说:'你现在已经是准教师了,要是这事传出去,你一辈子都完了。'"
我怔怔地看着那份文件,眼泪砸在纸上,晕开了墨迹。原来赵明远不是不知道我的遭遇,而是选择了沉默。
"他爱你的方式,就是利用你。"陈晓芸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,"用你的善良,你的信任,还有你对他的感情。"
胸口像是被什么压住了,喘不过气来。我想起婚后那些年,赵明远总是说:"婉清,多亏了有你。"现在想来,那哪里是感激,分明是心安理得的索取。
"为什么......"我喃喃自语,"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?"
陈晓芸站起身,黑色裙摆掠过桌面:"你以为你重生是为了复仇?其实,是为了看清你自己。"
她走后,我独自坐在茶馆里。窗外雨停了,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。茶汤已经凉透,倒映出我眼角的细纹。
手指抚过档案袋上的褶皱,我忽然笑了。笑自己傻,笑自己天真。这些年,我一直在为别人活,为家人,为丈夫,为子女,唯独忘了为自己活一次。
起身时碰倒了茶杯,滚烫的水洒在手上也不觉得疼。把档案袋收好,我走向门口。伞忘在了桌上,但我不需要它了。
夜风吹起衣角,带着雨水的清新。我望着漆黑的夜空,低声说:"这一次,我只为自己活。"
\[未完待续\]我攥着档案袋走在回家的路上,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。街边小摊飘来炸油条的香味,让我想起高考那年赵明远总会偷偷买来给我补脑。
那时候我总说他浪费钱,却从没想过他为什么总能准确知道我最爱吃的早点。
路过菜市场时,我看见赵明远正拎着两棵白菜往家走。他穿件深蓝色夹克,肩膀上还沾着雨天的水汽。见我愣在原地,朝我笑了笑:"婉清,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慢?"
我盯着他手里晃荡的塑料袋,想起档案袋里那张照片。1987年的春天,他就站在我家院子里,抱着我用的复习资料。
"我在想,"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,"你以前是不是特别擅长帮我拿主意?"
赵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:"你说什么?"
"比如高考志愿,比如工作调动,比如......"我往前走了一步,"要不要生孩子。"
他手里的白菜掉在地上,发出闷响。我弯腰帮他捡起来,指尖碰到他的手背。凉的。
"那天你去教育局送材料,是不是正好赶上录取名单公布?"我继续说,"我记得你回来得特别晚,说路上遇到暴雨。"
赵明远的喉结动了动:"你想说什么?"
"我想说的是,"我把白菜塞回他手里,"你该换件衣服了,这天气容易感冒。"
说完我就走了,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路灯下。我知道他一定会彻夜难眠,就像我这些天一样。
第二天清晨,我在厨房煮粥时听到他在收拾东西。等我端着早餐出来,发现他已经走了,桌上放着张字条:"我去学校开会。"
粥还冒着热气,我坐在餐桌前慢慢喝完。锅里还剩一些,正好够中午吃。
到了学校,我特意绕到教师办公室窗外。隔着玻璃,我看到赵明远正和苏婉如说话。她手里拿着一叠试卷,脸上带着我熟悉的那种笑——温婉、知性,像是永远不会做错事的模样。
我站在树荫下看着他们,直到上课铃响起。
放学后,我在校门口等到苏婉如。她看见我时愣了一下:"林老师,有事?"
"听说你是师范87届的优秀毕业生?"我笑着说,"和我丈夫是校友呢。"
苏婉如的表情变了变:"是有这个说法。"
"是吗?"我往前走了一步,"那你知道当年有个叫林婉清的考生,被人顶替了名额吗?"
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"别紧张,"我依然微笑着,"我只是好奇,作为一个优秀的人民教师,你有没有想过要弥补些什么?"
说完我就走了,身后传来她慌乱的脚步声。我知道,从今天起,她也不会好过了。
回到家时,赵明远已经回来了。桌上摆着几个菜,都是我喜欢吃的。
"婉清,"他站起来,"我们谈谈。"
我坐下:"好啊,谈什么?"
他张了张嘴,最后只说了一句:"你都知道了?"
"是啊,"我给自己盛了碗粥,"我都知道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