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相

雨后空气混着柏油味儿，我攥着那片撕碎的信封残片，在街角旧书摊前蹲下身。老板是个穿背心的老头，正拿着鸡毛掸子扫一排泛黄的教辅书。

"这些破纸片，您能给我看看不？"我把碎片举到他眼前，边说边用指甲刮掉沾在上面的泥点。

老头眯着眼凑近："这不就是前几天那个女的问过的玩意儿么。"

我手一抖，纸片差点飘走。"哪个女的？长什么样？"

"四十来岁吧，穿得挺讲究。"老头往摊位后头一指，"她翻了好半天，最后买了本志愿填报手册，说是给孩子复习用的。"

我直起身，目光扫过那排歪歪扭扭的书脊。最底下一本蓝皮册子引起注意，封皮上印着"1987-1990年高考志愿指南"。翻开内页时，一张对折的纸片滑落出来。

是复印件。赵明远三个字龙飞凤舞地签在右下角，时间写着1987年6月。

"这书怎么来的？"我声音发涩。

"有人拿它换过两包红梅。"老头从铁皮盒里摸出根烟卷，"那会儿你妈还活着呢，总带着个小姑娘来买旧书。"

我盯着复印件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签名，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。当年他说自己是靠助学金考上师范，可这字迹分明是替人写推荐信的笔风。

市档案馆的空调吹得人发冷。我在教育局存档区来回踱步，直到工作人员把1987年的师范院校录取名单推到我面前。

"找什么年份？"她戴着白手套，说话带着鼻音。

"1987年。"我咬着后槽牙回答。

泛黄的纸张上，一行字刺进眼眶——赵明远，推荐人：苏婉如。

接着往下看，胃里一阵翻腾。苏婉如的名字紧挨着他的名字，都在同一栏"保送生"下面。

"能复印这份吗？"我听见自己问。

"内部资料不能外带。"工作人员把名单收走，"不过你要是想抄，可以。"

钢笔尖戳破了纸面，墨水在"苏婉如"三个字上洇开。原来他们早就认识，怪不得当年我要报考师范时，他执意让我改成普通高中。

回到母亲家时，她正在厨房剁排骨。刀背砸在砧板上的声响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
"妈，"我倚着门框，"赵明远真是靠自己考上的？"

菜刀声戛然而止。"你这是听谁胡说八道？"她转身时围裙带子都歪了。

我掏出复印件按在灶台上。"1987年师范录取名单上有苏婉如的名字，她是推荐人。"

母亲的手指掐进抹布里。"那都是过去的事了……"

"所以他是靠苏婉如才上的大学？"我的声音突然拔高，"就像周景明靠柳若雪？"

"别提那个畜生！"母亲把抹布摔在地上，"赵明远不一样，他是真心对你好。"

"真心？"我冷笑一声，"所以他知道我是替身？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？"

母亲垂下眼帘，鬓角几根白发在光线下格外刺眼。"他爱你，只是方式错了。"

我抓起墙角装杂物的纸箱翻找，父亲生前用的铁皮盒子滚落在地。相片雪花纷飞，最后一张泛黄的合影飘到脚边。

背面写着"明远与婉如，1987年夏"。

照片里的两人站在老槐树下，苏婉如的胳膊挽着赵明远的胳膊，笑得像朵花。他手里拿着本书，和我现在攥着的复印件一样崭新。

"原来你们都演得很好。"我把照片捏成一团，转身走向门口。

身后传来碗碟碎裂的巨响，母亲没追出来。

走出楼道时，手机震动起来。陌生号码发来条短信："林小姐，我是陈晓芸。听说你在查些旧事？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