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停后的清晨,空气里带着草木的清新。陈奕恒醒时,张桂源已经不在了,桌上放着温好的粥,旁边压着张纸条,是苍劲有力的字迹:“我去给你买城南的糖糕,很快回来。”
陈奕恒笑了笑,刚想起身,就听见门外传来压低的说话声。
“……真的不告诉他吗?”是陈浚铭的声音,带着点犹豫,“他好像察觉到了。”
“再等等。”左奇函的声音温和却坚定,“现在还不是时候,等他彻底适应了这里再说。”
“可阿源昨天差点就说了。”张函瑞的语气有点急,“我看他盯着哼哼的眼神,就差把‘喜欢’写脸上了。”
“谁也别乱说话。”王橹杰的声音沉了些,“这事得慢慢来,别吓着他。”
陈奕恒捏着被子的手紧了紧。
他们在说什么?瞒着他什么事?还有……张函瑞说的“喜欢”,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?
心跳突然乱了节奏,他下意识想推门出去问清楚,手刚碰到门闩,又猛地顿住。万一……万一不是呢?万一只是朋友间的玩笑,那他岂不是很尴尬?
正纠结着,门外的脚步声远了。陈奕恒松了口气,却没了喝粥的胃口。
他走到窗边,看着庭院里飘落的海棠花瓣,心里乱糟糟的。这几日他们的照顾无微不至,眼神里的炽热也越来越明显,只是他一直刻意忽略那份过于浓烈的情绪,假装那只是单纯的善意。
可刚才的对话,像根针,刺破了他自欺欺人的平静。
“在想什么?”
张桂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,陈奕恒吓了一跳,回头见他手里提着个油纸袋,正挑眉看自己。
“没、没什么。”陈奕恒有点慌乱,目光不自觉地避开他,“你回来了。”
张桂源把糖糕放在桌上,看出他神色不对:“不舒服?”
“没有。”陈奕恒摇摇头,指尖绞着衣角,“就是……刚才好像听见你和他们在外面说话?”
张桂源的动作顿了顿,随即若无其事地打开纸袋:“嗯,说今天带你去逛庙会。听说晚上有灯会,很热闹。”
他刻意转移了话题,眼神却在陈奕恒脸上停留了片刻,像是在判断他有没有听见。
陈奕恒看着他坦然的样子,突然不敢问了。他怕答案太直白,怕自己接不住这份沉甸甸的心意,更怕……捅破这层窗户纸后,他们之间会变得尴尬。
“庙会?”他顺着话茬接下去,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,“好啊,我还没见过古代的庙会呢。”
“古代?”张桂源捕捉到关键词,挑眉看他,“你以前生活的地方,不叫这个?”
陈奕恒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,赶紧打哈哈:“就……随口一说,我们那儿叫……现代。”
张桂源没再追问,只是把一块糖糕递到他嘴边:“尝尝,热乎的。”
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,陈奕恒却没尝出多少甜味。他看着张桂源近在咫尺的脸,少年的睫毛很长,垂眸时投下淡淡的阴影,鼻梁挺直,唇线清晰。
就是这张总是带着点强势的脸,昨天夜里却对他说“想对你好,一直对你好”。
心跳又开始加速,陈奕恒猛地偏过头:“我自己拿就好。”
张桂源看着他泛红的耳根,眼底闪过一丝笑意,没再坚持。
傍晚去庙会时,左奇函特意租了辆马车,怕陈奕恒累着。张函瑞一路都在给他讲各种趣闻,王橹杰默默提着他买的小玩意儿,陈浚铭则时不时递水给他喝。
张桂源走在他身边,不动声色地隔开拥挤的人群,偶尔替他挡开差点撞到他的摊贩。
灯会亮起时,整条街都被映照得如同白昼。红灯笼挂满枝头,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暖暖的。
“恒恒,你看那个兔子灯!”张函瑞指着不远处的花灯,拉着他就想跑。
“慢点。”张桂源拉住陈奕恒的另一只手,稳稳地站在原地,“人多,别散了。”
他的掌心温热,陈奕恒被他和张函瑞一左一右拉着,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滑稽,又有点莫名的甜。
走到猜灯谜的摊子前,王橹杰指着一个谜面说:“这个我会,‘举头望明月’,打一地名。”
陈浚铭立刻抢答:“是仰光!”
摊主笑着递给他一盏莲花灯,陈浚铭转手就塞给了陈奕恒:“给你。”
左奇函也猜中一个,换来盏兔子灯,同样递给陈奕恒:“这个可爱,适合你。”
张函瑞不甘示弱,连猜中三个,抱着一堆花灯回来,全往陈奕恒怀里塞:“这些都给你!”
陈奕恒怀里很快堆成了灯的小山,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。他有点不好意思,张桂源却很自然地接过一半:“我帮你拿。”
几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,陈奕恒看着身边的少年们,他们的侧脸在灯火下明明灭灭,眼里的笑意比花灯还要亮。
他突然觉得,不管他们瞒着自己什么,至少此刻的快乐是真的。或许,不用急着追问答案,就这样走下去,也挺好的。
只是心里那点被瞒着的在意,像颗小小的石子,投进平静的湖面,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。
逛到深夜才回府,陈奕恒累得倒头就睡。朦胧间,他感觉有人替他掖了掖被角,指尖轻轻拂过他的额发,然后是一声极轻的叹息,带着点复杂的情绪。
“等你准备好了……”
后面的话消散在夜色里,陈奕恒没听清,只觉得那声音温柔得不像张桂源,却又带着他独有的、不容错辨的认真。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