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家,郁南升去厨房做饭,乐淑也乐呵呵地去帮忙。郁夏则慢吞吞地走回了自己的卧室。
郁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,瘫倒在床上,她没开灯,房间里黑漆漆一片。这两天发生太多意外的事情了,让她猝不及防。她扫了一眼门缝外钻进来的光线,疲惫地闭上了眸子。她不想再想来想去了,因为她什么也改变不了,就让这一切顺其自然吧。
一阵清脆悦耳却又透露着诡谲的铜铃声在郁夏耳边猝然响起,她心头一颤,倏然睁开双眼。
还是别顺其自然了,哪来的铜铃声啊?郁夏心道,瞋目而视。
郁夏下意识看了一下门的方向,发现光线竟然消失了,整个房间被混沌的幽暗吞噬掉,目不能视。
“遭了。怎么外边会没光呢?”郁夏心里泛起阴翳,紧张得汗毛竖起。
“呵呵……”黑暗中飘来一羽轻轻的笑声,忽远忽近。铜铃声像拧开的水龙头,越发汹涌。
郁夏嘴唇抿唇抿成一条细缝,睫毛微微颤动,无助地巡视着黑暗的周遭。
一个绝美的惨白面孔骤然浮现在郁夏眼前,她浑身如被雷击般僵住,胃部陡然下沉。
郁夏被吓得失声了,她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男鬼。
程弈那漆黑的眼眸闪烁了一丝笑意,转瞬即逝。他似乎总喜欢带着极其温柔的笑容与人会面,可他偏偏越是这样,就越让人心惊胆战。
“又见面了,夏夏。”程弈那轻柔又饱含着寒意的声音传入郁夏耳际,她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
“好黑。”郁夏眼角跳了跳,放缓语速道。
“不用怕,有我在呢。”程弈的薄唇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
“神经病,就是因为有你在,我才害怕呢。”郁夏心道,下颌线绷得紧紧的,不停地眨眼。
空气像被凝固了一般,沉默似火焰一般烧灼着郁夏的内心,她叹了口气,认命般地开口道∶“你怎么在这?”
程弈眼中似笑非笑,起身坐到郁夏床边,手中把玩着一个系着铜铃的手链,一阵阴风踱过,悦耳的铃声撕破寂静。他低笑一声,嗓音里带着几分慵懒∶“我不可以在这吗?”
“……”郁夏彻底无语了,她眨了眨眼,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了。这让她说什么好呢。
郁夏的身体自从程弈出现后,就一直紧绷着,不敢松懈。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程弈,等他说话。
可空气中还是一片死寂,郁夏忍不住冷笑一声,她从确诊躁郁症的那天起就决定从此再也不内耗了。想到这,她迅速地钻进了被子里,盖住脸,脚也缩里面,她想∶鬼东西,爱说不说,不说拉倒。另外,她其实还有一个考虑∶听老一辈的人说钻到被子里鬼就看不见自己了,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鬼就看不见自己了,但他们这么说一定有他们的道理。
程弈挑了挑眉,眼波流转,“你困了?”他问道。
“看不见我,看不见我,菩萨保佑。”郁夏紧闭双眼,心中默念。虔诚得恨不得如果有就近的神像,她立刻就五体投地。
一阵砭骨的寒风涌进郁夏的被窝,给她一种冷到灵魂战栗的恐惧感。
程弈的眼中仍存笑意,却未达眼底,漆黑幽暗的瞳孔慢慢扩散开来,嘴角维持着上扬的弧度,若是这时被他看上一眼,定会觉得如堕无间。
郁夏感觉自己真是运交华盖,只是想休息一下,程弈也太没边界感了,这冰冷的气氛让她无法忽视身边的男鬼,她闭上眼,脑海中也还在循环那诡异泠锵的铜铃声和那张好看的脸。
寒意越来越甚,郁夏心中一沉,不行,再这样下去自己得先被冻死了。她做了半天建设,把被子掀开,探出头∶“你生气了?”
很好,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窝囊,生活以痛鞭她,发现她已成m。
郁夏转念一想,也不能说自己这样就是窝囊,自己只是比较明智,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。(其实,郁夏从小就是怯怯的孩子)
最先映入郁夏眼帘的就是男鬼那张绝美的脸∶嗯,果然,瞳孔全黑了。这肯定是生气了,怎么办?怎么办?
郁夏紧攥着被子,手心冒出了许多汗,她等待着程弈的回答,心中惴惴不安。
程弈还是那副表情,只是声音变得低沉刺髓∶“你为什么不理我?”语调中竟带着丝丝幽怨。
“呃,太冷了,我冻得说不出话来。”郁夏悄咪咪地瞄了一眼坐在床边的程弈,尴尬笑道。
程弈嗤笑一声,他看向郁夏,因为瞳孔是黑漆漆的,让人无法琢磨他眼中的情绪,将手链递了过去。
郁夏正欲接过来,程弈却又将手链收回手心,他嘴唇微扬∶“你不怕这手链有问题吗?”
郁夏的手在空中僵了僵,她努力挤出一抹微笑∶“我跟你素生无仇,再说,我们还有契约呢,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的……”话到最后,她顿了顿,咽了一下口水,因为她也有点怀疑自己了,因为防备心太低,自己吃的亏还不够多吗。但程弈既然专门提醒了自己,若想害自己根本不用多此一举,因为她就是脆皮一个,毫无反抗之力。
程弈露出满意的笑容,手指穿过郁夏的发间,那柔顺的触感令人愉悦。他的手顺着郁夏的发丝往下,温柔地抚摸她的脸,然后轻轻地在她耳边道∶“是的,夏夏,我永远不会害你的。对了,你的护身符坏了,所以我亲手给你做了一个,给你送来。”
一股夹杂着微微铁锈味的檀香扑面而来,同时带来了丝丝凉意,郁夏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,她一动也不敢动。说到底,她的面前坐着的是一个鬼啊。
程弈慢条斯理地牵住郁夏的左手,把手链系上去,系完后,他颔首轻笑道∶“你的手真好看。”
“谢……谢。”郁夏哆嗦着回道,她感觉自己快哭了。
程弈垂着眸,似乎没注意到郁夏的脸上尽显惧色,殷红的唇微微上翘,用轻而温柔的语调缓缓道∶“我找了你好久啊,我下午回去时发现你不见了,真的让我好伤心啊,你走了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一下我,我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吗?”
随之而来的是那如乌云压顶般令人灵魂骤缩的恐怖怨气,在这与外世隔绝的黑暗空间里快速蔓延。
郁夏喉头一哽,对上了程弈黑色的眼眸,那其中的残忍疯狂像是快要溢出来了,在这极其令人窒息的时刻,她反而冷静了下来,就像那次在学校后门被堵住,自己拿出美术刻刀吓唬对面的小混混们一样,她竟然控制不住地想笑,短促的笑声过后,她无惧地与程弈对视,笑道∶“你觉得呢?”
“我哪知道啊,夏夏,这得你回答才能知晓啊。”程弈眼眸渐渐渗出缕缕黑雾,温度直线下降,仿佛要把灵魂也给冻住。
郁夏感觉她的全身快被冻僵了,这个疯鬼!她努力理清思绪,开口道∶“程弈,我不是故意的,我是回到身体之后才知道要出去的,所以……我下次不会这样了,太冷了……”
霎时间,温度又降了几度。程弈眸中视线如附骨之疽,嘴角朝两边牵开∶“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“可恶,这个疯子,他到底要怎样,我等会儿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想办法解决掉他,不然自己真的有可能被他整死。”郁夏心中暗道。她咬了咬牙,小声道∶“你是我最重要的人。”
程弈抬眸,笑意浮光掠影,眼神里充满了玩味,紧接着,他用自己修长苍白不似常人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殷红似血的薄唇上,一字一顿道∶“证,明,一,下。”
富有磁性且低缓的声音传到耳里,在郁夏的脑海里若惊雷般“轰”地炸开∶“你……什么意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