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字不会撒谎

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了。

投影屏幕上，季度财报的曲线优雅地上扬着，部门总监高骏正慷慨激昂地总结着本季度的"辉煌战绩"。我，桑渝，坐在会议桌最末端的位置，盯着手中报表上那个被所有人忽略的数字，心跳加速。

"综上所述，我们的'稳盈'理财产品本季度实现了12.7%的收益率，远超行业平均水平..."高骏的声音充满自信。

那个数字在我眼前跳动，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。我咬了咬下唇，举起手。

高骏的笑容僵了一下："桑渝有什么问题？"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——一个普通精算师，还是女性，竟敢打断他的总结发言。

"高总，第17页的衍生品头寸计算有误。"我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平静，"按照实际杠杆率和标的资产波动率，这个产品的风险敞口被低估了至少40%。"

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。高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。

我站起身，走到前面接过激光笔："请看附件3第6项，如果标的资产价格下跌超过15%，我们的损失将不是报表上预估的300万，而是..."我点击了几下键盘，调出自己昨晚熬夜做的模拟分析，"至少750万。"

死一般的寂静。

财务部的李经理最先反应过来："桑渝，你确定？"

"非常确定。"我调出数据源，"实际上，如果考虑到近期美联储加息预期，这个产品在下个季度有28%的概率会触发我们的止损线。"

高骏强撑着笑容："桑渝同志很细心，不过这个分析可能有些过度谨慎了..."

"不是谨慎，是数学。"我直视他的眼睛，"数字不会说谎。"

会议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。我收拾文件时，听见高骏在走廊上咬牙切齿地对助理说："...让她知道得罪我的下场...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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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班时间早已过去，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。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脸上，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。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妈妈发来的微信："渝渝，别太累，记得吃饭。"

我看了看时间——22:47。叹了口气，保存文件，关机。

走出公司大楼，初夏的夜风带着几分凉意。我紧了紧单薄的外套，踩着高跟鞋的脚已经隐隐作痛。五年了，985名校金融数学系第一名毕业，CFA、FRM证书齐全，却始终在这个所谓的"精英公司"里做最基础的精算工作。

街角的彩票站还亮着灯。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。

"哟，桑小姐，今天又加班啊？"店主林姐热情地招呼我。我是这里的常客，倒不是多爱买彩票，只是喜欢这里的人不会用"女金融精英"的眼光打量我。

"老规矩，机选一注双色球。"我掏出手机付款。

林姐一边打票一边闲聊："今天有个客人可神了，说什么'冷热号分析法'，买了200块钱的..."

我忍不住笑了："那都是伪科学。双色球中头奖的概率是1/17,721,088，分析号码走势不如研究怎么提高自己收入实在。"

"你们文化人就是不一样。"林姐把彩票递给我，"祝你中大奖啊！"

我随手把彩票塞进钱包："借您吉言。"

走在回家的路上，手机又响了。是部门群消息——和我同期入职的赵明阳被提升为高级精算师了。那个连Black-Scholes模型都理解不透的赵明阳。

我站在天桥上，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灯，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：要么改变，要么灭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