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陨城之锁:
三个月后,通往诺顿公国首都霜陨城的漫长旅途终于结束。
婚礼的盛大,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。霜陨城这座以冷峻、刚硬著称的北境雄城,被彻底妆点成了冰雪与金红交织的梦幻之地。
洁白的雪被精心保留,道路两旁是用水晶般剔透的寒冰雕刻而成的巨大玫瑰和展翅雄鹰。鲜红如血的天鹅绒地毯从城外一直铺到位于城市最高处的、由整块黑色玄武岩垒砌而成的“凛冬圣堂”。
伊莎贝拉穿着由诺顿最顶尖的冰原雪蚕丝织就、点缀着无数冰晶和钻石的纯白婚纱,长长的拖尾由十二名童女捧着。
她戴着镶嵌着传说中“冰霜之心”蓝钻的冠冕,在无数民众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漫天飘洒的、由魔法维持着不会融落的冰晶花瓣中,一步步踏上圣堂冰冷的台阶。
圣堂内部,光线幽暗而肃穆。巨大的、由万年寒冰雕刻而成的诸神像环绕着主祭坛,神像的面容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模糊而威严。墙壁上悬挂着描绘古老神话战争的巨幅挂毯,色彩沉郁,带着铁与血的气息。
新郎,凯洛斯·冯·阿什比公爵,早已站在祭坛前等候。
他穿着诺顿传统的、笔挺的深黑色军礼服,金色的绶带和繁复的银线刺绣彰显着无上的地位与军权。他身姿挺拔如标枪,有着雕塑般完美的侧颜轮廓,鼻梁高挺,薄唇紧抿成一道冷漠的直线。
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——那是一种极其纯粹、极其冰冷的鎏金色,如同两颗凝固的、毫无温度的金属熔球。当他的目光扫过时,即使是最热烈的欢呼声也会瞬间低下去几分,仿佛被无形的寒流冻结。
他站在那里,完美得无可挑剔,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、由冰与金属铸就的神像。强大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的冰山,让整个圣堂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许多。
古老的诺顿婚礼仪式冗长而庄严。祭司用低沉肃穆的声音吟诵着对寒冬与战争之神的祷文,祈求祂赐予新人力量、忠诚与永恒的契约(冰冷的讽刺感让伊莎贝拉几乎窒息)。
新人需要共同握住一柄象征守护与责任的、装饰着冰原狼牙的古老仪式匕首,将彼此的血滴入一个盛满北境烈酒的银杯中混合饮下。
当伊莎贝拉的手被迫覆上凯洛斯的手背,共同握住那冰冷的匕首柄时,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他毫无温度的皮肤传递过来!那不是人类的体温,更像是触摸一块深埋于极地冰层下的金属!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凯洛斯(或者说,占据这躯壳的存在)似乎毫无所觉。他动作精准、稳定、毫无情感波动地用匕首锋利的尖端,在伊莎贝拉指尖极其轻微地划了一下。
一滴鲜红的血珠渗出。然后,他以同样的、如同精密机械般的动作,在自己指尖划了一下。一滴近乎暗金色的、带着微弱硫磺气息的粘稠液体渗出,与她的血滴一同落入银杯的烈酒中。
祭司将混合了两人血液的烈酒递到他们面前。伊莎贝拉看着杯中那呈现出诡异暗红色的液体,胃部一阵翻腾。在祭司和所有人的注视下,她强忍着不适,与凯洛斯一同饮下了这杯象征“血脉交融、生死与共”的“圣酒”。
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,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(还有那该死的硫磺味!),烧得她喉咙生疼。
“礼成!以凛冬之名,以铁血之誓,汝等结为神圣伴侣!”祭司洪亮的声音在圣堂内回荡。
欢呼声再次如潮水般涌起。伊莎贝拉却只觉得浑身冰冷,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与魔鬼的交易。
冷夜同衾:
盛大的婚宴喧嚣终散。伊莎贝拉被侍女们簇拥着,送入公爵府邸最深处、装饰得奢华却冰冷无比的新房。
房间极大,墙壁覆盖着深蓝色的天鹅绒,巨大的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火焰,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。家具是沉重的黑檀木,边缘镶嵌着冰冷的银饰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、如同新雪和金属混合的清冷气息。
凯洛斯走进来时,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,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人声。他脱下了仪式用的军礼服外套,露出里面剪裁完美的白色丝质衬衫,更显得肩宽腰窄,身形完美得不似凡人。
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背对着伊莎贝拉,看着窗外霜陨城被冰雪覆盖的、灯火阑珊的夜景。月光洒在他身上,勾勒出冷硬的轮廓。
伊莎贝拉坐在铺着厚厚天鹅绒被褥的、足以容纳数人的巨大婚床上,身上还穿着繁复沉重的婚纱。房间里的寂静如同凝固的冰,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。
她看着那个完美而冰冷的背影,心口的契约烙印传来一阵阵清晰的、冰冷的拉扯感,提醒着她眼前之物的真实身份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。凯洛斯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或者只是在“观察”这座属于他的城市。没有言语,没有动作,甚至没有看她一眼。
尴尬、屈辱、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恐惧在伊莎贝拉心中蔓延。她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。她需要完成这场戏,需要扮演好“阿什比公爵夫人”的角色。至少,在撕破脸、找到摆脱契约的方法之前。
她站起身,繁复的婚纱发出窸窣的声响。她走到凯洛斯身后,鼓起毕生的勇气,伸出微微颤抖的手,轻轻搭在他冰冷坚硬如岩石的手臂上。
“公爵……大人?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凯洛斯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。他终于缓缓转过身。
那双冰冷的鎏金色眼眸,如同探照灯般,毫无感情地落在她脸上,然后缓缓下移,扫过她精致的锁骨,被婚纱勾勒出的惊心动魄的曲线。那目光,不像是在看自己的新婚妻子,更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的材质、结构和价值。没有任何欲望,只有纯粹的、冰冷的探究。
伊莎贝拉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发毛,指尖下的手臂触感冰冷坚硬,毫无人类应有的温度和弹性。她强忍着缩回手的冲动,微微仰起头,琥珀色的眼眸努力想映出一点属于新娘的羞怯和期待(尽管内心一片冰冷)。
“夜已深了……”她轻声提醒,暗示着婚礼仪式的最后一步。
凯洛斯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数秒,似乎在解读她表情的含义。然后,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,动作精准得像设定好的机械。
他抬起那只被伊莎贝拉触碰的手臂,修长、骨节分明、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手指,伸向了她婚纱后背那繁复的系带。
他的动作并不粗暴,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条不紊、精准高效。但每一次指尖划过她的后背肌肤,都带来一种如同冰刃刮过的、深入骨髓的寒意!那不是挑逗,而是纯粹的、剥离障碍物的操作。
伊莎贝拉的身体瞬间绷紧,牙齿紧紧咬住下唇,才没有让自己惊叫出声。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拆解的玩偶,在那双毫无温度的手下瑟瑟发抖。
沉重的婚纱如同褪下的蝉蜕,滑落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地毯上,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伊莎贝拉身上只剩下单薄的丝质衬裙,在壁炉跳动的火光下,勾勒出诱人犯罪的曲线。寒意瞬间包裹了她裸露的肌肤,激起一片细小的颗粒。
凯洛斯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,依旧没有任何波澜。他伸手,轻易地将她打横抱起。他的手臂坚硬如铁,怀抱冰冷如寒冬的墓穴,没有一丝暖意,只有那非人的力量感。
伊莎贝拉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,却不是因为悸动,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被亵渎的冰冷屈辱感。
他将她放在那张巨大而冰冷的婚床上,如同放置一件易碎的瓷器。然后,他解开了自己衬衫的扣子,动作依旧精准、高效、毫无情感流露。月光透过高窗,落在他裸露出的胸膛上——肌肉线条完美流畅,如同大理石雕琢,皮肤是毫无血色的冷白,心口的位置,光滑平整,没有任何伤痕。
但伊莎贝拉的目光,却死死锁定了那里。在她的感知中,心口的契约烙印正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、尖锐的刺痛和强烈的共鸣!
她仿佛“看”到,在凯洛斯那光滑冰冷的皮肤之下,对应着心口的位置,一个与她心口烙印同源的、更加巨大、更加复杂、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荆棘符文,正无声地搏动着,如同深渊的独眼!
凯洛斯覆身上来。他的身体沉重而冰冷,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、绝对的力量感。他的触碰,如同冰冷的金属器械划过肌肤,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战栗。他的动作精准而直接,没有任何前奏,没有任何温存,纯粹是为了完成某种“必要程序”。
伊莎贝拉紧紧闭上眼,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。她咬紧牙关,承受着那冰冷而机械的侵入。没有快感,只有无尽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屈辱。泪水无声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,瞬间变得冰凉。
整个过程沉默而高效。当一切结束时,凯洛斯毫不留恋地起身,动作流畅地重新穿好衬衫,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。他甚至没有再看床上的伊莎贝拉一眼,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无关紧要的例行操作。
他走到壁炉旁,拿起一本厚重的、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黑色书籍,坐进旁边一张宽大的黑檀木扶手椅中。壁炉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完美而冰冷的侧脸,鎏金色的眼眸低垂,落在书页上,仿佛那里蕴藏着比身边的新婚妻子更有趣的宇宙奥秘。
房间里只剩下壁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,以及伊莎贝拉压抑到极致的、微不可闻的啜泣声。她蜷缩在冰冷宽大的婚床上,华贵的丝被无法带来丝毫暖意。心口的烙印如同冰锥般刺骨,灵魂深处那根连接着深渊的荆棘锁链,从未如此刻般清晰、冰冷、沉重。
镀金的牢笼,已然落锁。
而她身侧,坐着的并非同囚的伴侣,而是这牢笼本身化身的、冰冷的看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