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笼初锁
盛宴与砝码:
一个月后,奥赛罗王宫宴会厅,灯火辉煌,金碧璀璨。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料、烤天鹅肉的焦香、陈年葡萄酒的醇厚,以及一种精心粉饰的、属于权力与交易的微妙气息。诺顿公国使团的核心人物均已到场,衣香鬓影,觥筹交错。
伊莎贝拉是这场盛宴最耀眼的焦点,也是国王陛下精心展示的、最昂贵的“展品”。
她穿着一袭由王国首席裁缝耗尽心血缝制的“星穹之泪”礼服。主体是深邃如午夜星空的墨蓝色天鹅绒,其上用银线、细小的月光石和碎钻,以最精湛的绣工勾勒出浩瀚星河与流淌的银河图案。
走动间,光影流转,仿佛将一片璀璨的夜空披在了身上。修长的脖颈上戴着威廉四世“赏赐”的那套鸽血红宝石项链,血色的宝石在她莹白如玉的肌肤上,如同凝固的心头血,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妖异美感。
鸦羽般的黑发被精心挽起,点缀着细小的钻石星芒,几缕发丝慵懒地垂在颊边,更衬得那张脸美得毫无瑕疵,琥珀色的眼眸在璀璨灯火下流转着神秘而疏离的光泽。
她像一个被精心调试好的、完美无瑕的人偶,在国王威廉四世身边,带着无可挑剔的、如同面具般完美的微笑,接受着来自诺顿使团和本国贵族们惊艳、赞叹、探究甚至贪婪的目光。
威廉四世谈笑风生,言语间毫不吝啬地夸赞着自己这位“失而复得的明珠”,话语巧妙地将她的美貌与价值,同奥赛罗王国的强盛与诺顿公国的未来紧密联系在一起。
“……阿什比公爵的英名,如北境雄鹰响彻诸国。而我奥赛罗的珍宝,唯有最强大的守护者才配拥有。”威廉四世举起镶嵌着硕大蓝宝石的金杯,向诺顿使团首席——一位头发花白、眼神锐利如鹰的老伯爵致意。
老伯爵的目光在伊莎贝拉脸上停留了许久,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和一丝满意的精光。他微微颔首,声音洪亮:“陛下的诚意,诺顿铭记于心。凯洛斯公爵殿下对这份厚礼,必定深感荣幸。婚期,就按之前商定,三个月后,于诺顿公国首都‘霜陨城’举行盛典。届时,我诺顿将以最高礼节,迎接伊莎贝拉公主殿下。”
金杯碰撞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交易达成。伊莎贝拉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,指尖却在宽大华丽的袖袍下悄然收紧,冰冷的鸽血红宝石紧贴着锁骨,带来一丝刺痛,仿佛在提醒她作为“厚礼”的身份。契约烙印在心口深处,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、冰冷的共鸣感,如同锁链被轻轻扯动。
盛名远播与公爵之影:
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。短短数日,“奥赛罗的暗夜玫瑰”、“诸神垂怜的奇迹”、“即将成为阿什比公爵夫人的绝世美人”……种种带着惊叹与艳羡的称号,伴随着吟游诗人的歌谣和商队的口耳相传,如同野火般迅速席卷了两国乃至周边诸国。
伊莎贝拉的待遇也随之达到了顶峰。她的宫殿堆满了各国送来的奇珍异宝、华服美饰。每日享用着连王后都未必能顿顿品尝的珍馐美味。
出行有最精锐的骑士护卫,侍女的数量翻了几倍,每一个都小心翼翼,视她为未来的女主宰。整个奥赛罗王都维尔特纳,似乎都因这位即将远嫁他国、为王国带来巨大利益的公主而焕发出一种虚假的繁荣光彩。
在这片喧嚣的赞美和奢华的包围中,关于那位未婚夫——凯洛斯·冯·阿什比公爵的消息,也如同幽灵般悄然渗透进来,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、非人的色彩。
“……听说公爵大人三年前在北境抵御‘霜狼氏族’的大规模入侵时,曾被一支浸透了深渊寒毒的淬毒弩箭贯穿了心脏!当时随军的圣光牧师都宣告了神恩无力回天,尸体都开始冰冷了!”一个消息灵通的侍女在替伊莎贝拉梳理长发时,忍不住压低声音,带着敬畏和一丝恐惧八卦道。
“嘘!别乱说!”另一个年长些的侍女立刻紧张地打断。
“是真的!”那侍女争辩道,声音压得更低,“可就在准备将他就地安葬的时候,奇迹发生了!据说当时整个停尸的帐篷都被一种……无法形容的、令人灵魂都冻结的金色光芒笼罩!第二天清晨,公爵大人自己走了出来!毫发无伤!连胸口的致命伤都消失不见了!”
“不止呢,”另一个负责熏香的侍女也凑过来,神秘兮兮地说,“从那以后,公爵大人就像变了一个人。以前虽然也勇武,但还……还像个活生生的人。现在?强大得不可思议!据说一人一剑就能击溃百人队!但眼神冷得……像北境永不融化的寒冰!再也没有人见他笑过,也几乎不说话。有人说……他其实已经死了,是某个古老的存在借着他的躯壳在行走……”
侍女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,带着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恐惧。伊莎贝拉静静地听着,镜中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,却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。贯穿心脏?死而复生?性情大变?强大非人?眼神冰冷?
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心口的位置,隔着华贵的衣料,感受着那契约烙印传来的、熟悉的冰冷触感。一个名字,带着硫磺与毁灭的气息,在她心底无声浮现——萨麦尔。
那个被她错误召唤、强行契约的、残破的毁灭天使。那个用冰冷目光凝视她、宣告她灵魂归属的存在。祂……占据了凯洛斯·冯·阿什比的身体?
一股寒意,比北境最凛冽的寒风更甚,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。她即将嫁给的,不是一个活人,而是一个被远古天使占据的躯壳?一个契约的另一端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