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银城的阴影与冰封的决断
(时间:1350年末 - 1351年初,神弃之地边缘)
铅灰色的天空低垂,仿佛凝固的脏污棉絮,永恒地笼罩着这片被诅咒的大地。脚下是冰冷坚硬的、覆盖着薄薄灰烬的黑色岩石,空气中弥漫着硫磺、尘埃和岁月腐朽的沉重气息。
远处,巨大到违背物理法则的、断裂倾倒的苍白石柱如同巨神的骸骨,沉默地指向压抑的天穹。这里没有太阳,没有月亮,只有偶尔划破死寂天空的、不详的暗红色闪电,短暂地照亮这片亘古的荒凉——神弃之地。
克莱恩·莫雷蒂(周明瑞)裹紧了厚实的防风斗篷,序列5“秘偶大师”的灵性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,谨慎地探查着周围每一寸充满恶意与污染的土地。
他的脸色比在贝克兰德时更加坚毅,眼神深处沉淀着海上冒险(晋升序列5)与风暴洗礼后的沉稳,也带着对这片绝地深深的忌惮。
在他身边,李薇(伊莎贝拉·冯·伦堡)静静地站立着。序列4“不老魔女”的气息让她在这恶劣环境中显得从容许多,但她的眼神却比这片死寂的大地更加复杂。
银灰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,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远方黑暗中隐约可见的、巨大城墙的轮廓——白银城。
她身上那件同样厚实的斗篷下,心脏的位置,曾经狰狞的契约裂痕已被新生的力量抚平,只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,以及…一丝挥之不去的、被遥远目光窥视的寒意。
(篝火旁的私语 - 穿越者的共鸣):
夜晚降临(如果这片永恒昏暗之地有“夜晚”的概念)。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凹陷处,篝火跳跃着,驱散着刺骨的寒意和黑暗中蠢蠢欲动的恶意。
伦纳德和戴里克在稍远处警戒,佛尔思裹着毯子记录着白日的见闻,奥黛丽小姐则在用“心理医生”的能力安抚着被这片土地无形侵蚀的团队精神。
篝火旁,只剩下周明瑞和李薇。
木头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。周明瑞用一根树枝,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面上划拉着什么。李薇的目光落在他划动的轨迹上——那是一个极其简单,却又无比熟悉的符号:一个圆圈,里面套着一个等边三角形。
“Σ?” 李薇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用的是纯正的中文。
周明瑞划动的手指猛地顿住。他抬起头,篝火的光芒在他褐色的眼眸中跳跃,映照出深深的讶异和…一种终于尘埃落定的确认。
“你知道这个?” 他也换回了中文,声音低沉。这个符号,是他前世某个知名理工院校的校徽简化版,绝非这个世界的知识。
李薇没有立刻回答。她抱着膝盖,下巴搁在手臂上,冰蓝色的眼眸望着跳跃的火焰,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。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。
“我…穿越过来之前,刚拿到录取通知书。” 她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“通知书上…就有这个。Σ…西格玛…代表着求和,也代表着…新的开始。”
她嘴角勾起一丝苦涩到极点的弧度,“呵…新的开始。十八岁生日刚过,一觉醒来,就成了奥赛罗王国不受宠的七公主伊莎贝拉·冯·伦堡。魔药…政治联姻…契约…萨麦尔…十几年…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。”
周明瑞静静地听着。他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痛苦,看着她即使在序列4的强大力量下依旧微微颤抖的肩膀。
他终于明白了,为何初见时她眼中是死寂般的麻木,为何挣脱契约后那短暂的喜悦下,依旧藏着如此沉重的底色。
“我用了两年,才勉强适应了值夜者的生活,适应了非凡世界的疯狂和危险。” 周明瑞的声音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沉重。
“从廷根的占卜家,到贝克兰德挣扎求生…每一步都如履薄冰。我以为我理解了孤独和挣扎。直到…直到在那个占卜屋外听到你哼的歌,直到把你从契约的烈焰里拖出来,直到听你亲口说出这十三年的经历…”
他停顿了一下,目光锐利地穿透火焰,仿佛要看进李薇的灵魂深处:“十五岁…刚成年,就被迫喝下魔药,成为政治联姻的棋子,被一个古老的天使当作容器和囚徒…十三年,李薇。”
“那不是两年在非凡世界的挣扎求生可以比拟的沉重。那不是战斗,那是…持续了十三年的、没有尽头的凌迟。我终于明白,你身上的痛苦为何如此深重,你的麻木为何如此彻底。”
李薇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,她将脸更深地埋进臂弯,肩膀无声地耸动。篝火的噼啪声中,夹杂着极力压抑的、细微的啜泣。
十三年积压的委屈、恐惧、无助,在这位来自同一个故乡、真正理解她处境的同乡面前,终于冲破了“不老魔女”的坚强外壳。
“我…我只是想回家…” 她哽咽着,声音破碎,“我只是…不想再被当成工具…不想再被锁着了…周明瑞…我…我好累…”
周明瑞沉默了片刻,伸出手,隔着篝火,轻轻拍了拍她冰冷颤抖的肩膀。没有言语,但这个简单的动作,传递着无声的理解和支持。
“契约解除了,李薇。” 他的声音异常坚定,带着“愚者”的承诺感,“萨麦尔追来了神弃之地,这证明他怕了,证明我们的反抗有效!活下去,找到回家的路,或者…在这个世界,活出属于你自己的自由!这是对那十三年最好的报复!”
李薇抬起头,脸上泪痕未干,但冰蓝色的眼眸中,那深沉的痛苦之下,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。一丝微弱却真实的、属于“李薇”而非“伊莎贝拉”或“不老魔女”的光芒,在闪烁。
(白银城的阴影与天使的追猎):
进入白银城的过程充满了压抑和警惕。这座在黑暗中挣扎了数千年的城邦,空气中弥漫着绝望、坚韧以及对光明的病态渴望混合的气息。戴里克的回归带来了希望,也带来了更深的猜忌和审视。
周明瑞利用“无面人”的能力和“秘偶大师”的操控,小心地收集着信息,探寻着离开的线索和对抗阿蒙的方法。
李薇则利用“不老魔女”对生命与痛苦的感知,以及强大的隐匿能力,在暗处协助,避开六人议事团的眼线,探查着城市深处可能存在的隐秘通道或污染源。
然而,萨麦尔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。即使隔着狂暴海和神弃之地的双重阻隔,即使契约已被撕裂,他依旧能模糊地感应到李薇的位置,尤其是当她动用力量时!
几次在白银城外围的探索中,他们都遭遇了极其强大、充满毁灭气息的灵界生物的袭击,目标明确地指向李薇!显然是萨麦尔通过某种方式引导或驱使而来的爪牙。
“他在消耗我们!在把我们逼入绝境!” 一次惊险地摆脱了一头序列4级别的“毁灭魔狼”后,伦纳德喘着粗气,脸色难看。
“神弃之地隔绝了正神,但似乎…对萨麦尔这种执掌毁灭权柄的古老存在限制没那么大?” 奥黛丽小姐担忧地分析道。
周明瑞眉头紧锁。萨麦尔的追猎比预想的更执着,更致命。他的目标是李薇,但显然也不介意顺手除掉自己这个“窃贼”和“异数”。
(黑暗中的抉择与冰封的守护):
线索指向了白银城深处,一处被强大封印封锁的古代遗迹。传说那里可能藏着离开神弃之地的关键,或者…与“真实造物主”陨落相关的、足以惊动阿蒙的秘密。
然而,遗迹的入口被一层极其强大、混乱、充满疯狂呓语的精神污染屏障笼罩,其强度远超序列5的承受极限,甚至对序列4也构成巨大威胁。
强行突破,必然引发恐怖的污染反噬和精神冲击,足以让开路者瞬间失控或灵魂湮灭!
更糟糕的是,萨麦尔的“礼物”再次降临!这一次,不再是灵界生物,而是他通过某种跨越空间的投影,降下了一道纯粹的、充满毁灭意志的星光标记,死死烙印在遗迹入口的污染屏障上!
这如同一个醒目的灯塔,不仅会加速吸引白银城强者的注意,更可能引来阿蒙的注视!同时,这道标记也像一根毒刺,让原本就狂暴的污染屏障变得更加活跃、更加危险!
时间不多了!要么放弃这条线索,在萨麦尔和阿蒙的双重威胁下坐以待毙;要么…必须有人立刻、不惜代价地清除标记并强行撕开屏障!
“我来!” 伦纳德握紧了拳头,风暴之力在掌心汇聚。
“我的‘记录’或许能…” 佛尔思脸色苍白,但眼神坚定。
奥黛丽小姐张了张嘴,纯净的灵性光辉亮起,准备进行精神防护。
“不。” 一个清冷而决绝的声音响起。
李薇站了出来。她走到那翻滚着疯狂呓语和毁灭星光的污染屏障前,银灰色的长发在混乱的灵性乱流中飞舞。
她回头,冰蓝色的眼眸深深地、深深地看了周明瑞一眼。那眼神极其复杂,有历经磨难的疲惫,有重获自由的感激,有对未来的渺茫期冀,但最终,都化为一种磐石般的坚定。
“周明瑞,” 她用的是中文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穿透了污染的呓语,“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,给了我挣脱枷锁的力量和希望。现在,轮到我为你斩断后路了。”
“李薇!别冲动!那屏障…” 周明瑞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,心中警铃大作!
“只有‘不老魔女’的生命本质和掌控痛苦的能力,才有可能短暂抵抗这种级别的污染反噬!” 李薇打断他,语气不容置疑,“而且…萨麦尔的标记,源于他给我的力量,也源于契约的残痕…由我来清除,最合适!”
她不再看任何人,转身直面那恐怖的屏障。冰蓝色的光芒从她体内爆发出来,不再是温柔的霜花,而是极致的、仿佛连时间和灵魂都能冻结的绝对严寒!
她双手猛地插入那翻滚的、混合着毁灭星光和疯狂呓语的污染屏障之中!
“呃啊——!!!”
凄厉的惨叫瞬间响起!不是痛苦的哀嚎,而是灵魂被疯狂和毁灭同时撕扯、灼烧的极致呐喊!她的身体剧烈颤抖,皮肤瞬间被污染侵蚀出恐怖的黑色纹路,又被体内的冰霜强行冻结!萨麦尔的毁灭星光标记如同活物般挣扎、反噬,试图钻入她的灵魂!
但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!序列4“不老魔女”的生命力在疯狂燃烧!极致的寒冰以她为中心爆发,瞬间冻结了萨麦尔的星光标记,并将其连同周围的一大片污染屏障,硬生生地“冻碎”、“剥离”!
嗤啦——!
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、极不稳定的裂缝,在污染屏障上被强行撕开!裂缝边缘是疯狂扭动的污染能量和残留的毁灭冰晶!
“走——!!!” 李薇的声音嘶哑变形,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决绝,她的身体一半被冰霜覆盖,一半被污染的黑色纹路侵蚀,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!“快走!活下去!找到回家的路!或者…替我…看看自由的阳光!”
裂缝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!恐怖的污染和萨麦尔残留的毁灭意志如同潮水般涌向正在维持裂缝、承受所有反噬的李薇!
周明瑞目眦欲裂!理智告诉他,这是唯一的机会!李薇用生命为他们撕开的生路!但他怎么能…怎么能看着她…
“克莱恩!” 伦纳德和戴里克一左一右架住了他,佛尔思已经发动了“旅行”,奥黛丽小姐的眼泪夺眶而出,但她的灵性光辉死死护住众人,推向裂缝!
“相信我!走!” 李薇最后的声音传来,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…托付。
周明瑞看着李薇在污染与毁灭中挺立、如同即将破碎冰雕般的背影,看着那双回望过来的、带着最后一丝温暖和嘱托的冰蓝色眼眸…他狠狠咬破了嘴唇,血腥味在口中弥漫。
“走!”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,带着伦纳德等人,化作一道流光,冲进了那正在急速弥合的裂缝之中!
在裂缝彻底闭合的最后一瞬,周明瑞回头。
他看到的不再是痛苦挣扎的李薇。
他看到的是,无尽的、纯净的、仿佛能冻结永恒的冰蓝色光芒,彻底爆发,将那片区域连同疯狂涌来的污染、萨麦尔的毁灭意志…以及她自己…一起,冰封!冻结成了一座巨大的、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山!
裂缝闭合。
白银城深处,只留下一座突兀的、散发着恐怖污染与毁灭气息的冰封之墓。
而周明瑞一行人,已被“旅行”的光芒裹挟着,消失在遗迹通道的黑暗深处。
(神弃之地,冰封的遗迹前):
寒冰中,李薇(伊莎贝拉)的身影被定格。她的脸上没有痛苦,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,和一丝…渺茫的期冀。
“活下去…周明瑞…自由的阳光…”
无声的意念,消散在永恒的黑暗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