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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第9章
毕业展前一周，雨晴几乎住在了艺术系的创作室里。《人鬼奏鸣曲》——她为毕业作品取的名字——由一个视频装置和现场表演组成。视频部分拍摄了别墅的各个角落，投影在特制的半透明幕布上；现场则是她演奏与韩知城共同完成的《永恒之雨》。
至少计划是这样的，如果韩知城能出现的话。
雨晴调试着投影设备，屏幕上闪过韩知城最常站的窗口、那台老钢琴、藏着证据的墙壁夹层...每个画面里都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半透明人影，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。
"再往左一点。"林教授突然出现在身后，指着投影位置，"这样观众会先被影像吸引，然后才注意到钢琴区。"
雨晴调整着角度，忍不住再次确认："您确定这个方法可行吗？古籍上说的'公众见证'..."
"艺术的力量在于共鸣。"林教授神秘地微笑，"当足够多的人同时相信一件事，现实也会为之改变。"她递给雨晴一个小盒子，"这是你落在别墅的东西。"
雨晴打开盒子——韩知城的怀表！表盖有些凹陷，但依然能打开，里面的照片完好无损。"您去过别墅了？"
"昨天。金氏集团的拆除令被永久撤销了，媒体曝光后他们自身难保。"林教授推了推眼镜，"有趣的是，工人们报告说所有那些'禁锢装置'一夜之间全部生锈报废了。"
雨晴摩挲着怀表，心跳加速。这是否意味着韩知城自由了？
"对了，"林教授走向门口又回头，"毕业展会有特邀媒体和几位重要收藏家到场。好好准备。"
雨晴点点头，但教授话中有话的语气让她疑惑。这几天林教授一直神神秘秘的，经常突然消失几小时，回来时衣服上还带着泥土，像是去过什么野外地方。
毕业展前夜，雨晴在创作室通宵彩排。她弹奏着《永恒之雨》，想象韩知城就在身旁引导她的手指，就像他们在别墅里常做的那样。弹到一半，钢琴突然发出一声不和谐的嗡鸣，像是有人同时按下了不相邻的几个键。
"韩知城？"雨晴猛地抬头。
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人。但钢琴旁的温度计显示室温骤降了五度，而她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。某种无形的存在正围绕着她，熟悉得让她眼眶发热。
"明天，"她轻声说，手指再次放在琴键上，"我会弹得更好。"
温度又降了些，像是回应。雨晴继续练习，直到手指酸痛、眼皮沉重。最后她趴在钢琴上睡着了，梦里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哼唱《永恒之雨》的旋律，声音温柔而真实。
...
毕业展当天，艺术中心人头攒动。雨晴的作品被安排在中央展厅，这通常是给研究生或特邀艺术家的位置。她紧张地检查设备，确保每个投影角度都精确无误。
"需要帮忙吗？"郑毅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。
雨晴转身，警惕地后退一步。自从证据曝光后，郑毅和金先生就消失了，传言说他们逃到了国外。
郑毅看起来憔悴了许多，眼下带着深重的阴影。"别紧张，我不是来捣乱的。"他苦笑，"我只是...来道歉。"
雨晴没说话，继续调试设备。
"我父亲已经被董事会停职调查了。"郑毅低声说，"金氏集团面临多项指控。你...你们赢了。"
雨晴终于抬头看他："这与输赢无关。这是关于一个被谋杀的灵魂终于得到公正。"
郑毅欲言又止，最终只是点点头。"演出...会有特别嘉宾吗？"他意有所指地问。
雨晴心跳漏了一拍。"什么意思？"
"没什么。"郑毅转身离开，"祝你好运。"
这个奇怪的插曲让雨晴更加不安。她环顾四周，林教授不知去向，而展厅里的观众越来越多。媒体区已经坐满了人，几台摄像机对准了她的展区。
下午三点，展览正式开始。雨晴先播放了视频部分——别墅的影像投射在七个悬浮的幕布上，观众可以穿行其中，从不同角度看到那个半透明的人影。配合《永恒之雨》的录音，效果如梦似幻。
"接下来是现场演奏部分。"雨晴向观众介绍，"《永恒之雨》钢琴版，与..."她顿了顿，"与特别嘉宾共同完成。"
她走向中央的三角钢琴，坐下，深吸一口气。当第一个音符响起，整个展厅安静下来。雨晴全神贯注地弹奏，仿佛回到了别墅那台老钢琴前，韩知城的手虚覆在她的手上。
曲子进行到中段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——钢琴开始自主发出声音，补充着雨晴的演奏，就像有两个人在四手联弹。观众中传来惊讶的低语，有人开始四处张望寻找第二个演奏者。
雨晴的手指没有停，但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。她能感觉到——韩知城就在这里，真的在和她一起演奏！
随着音乐进入高潮，钢琴上方的空气开始扭曲，像高温下的路面。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成形——修长的手指、西装袖口、然后是整个手臂...当最后一个乐章开始时，韩知城的上半身已经清晰可见，他半透明的身体随着音乐越来越"实在"，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影子。
观众席爆发出惊呼和掌声，但雨晴没有分心。她看着韩知城渐渐成形的脸庞，那双她日思夜想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琴键，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。
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，韩知城已经完全实体化——一个活生生的、呼吸着的年轻男子坐在雨晴身旁，手指还停留在琴键上。他穿着那套熟悉的复古西装，但不再透明，不再冰冷。
"我...回来了。"韩知城轻声说，声音不再是从水下传来般的模糊，而是清晰而温暖。
雨晴颤抖着伸手触碰他的脸——真实的、温热的皮肤。她的眼泪终于落下，但这次韩知城能真正地为她擦去了。
全场沸腾。闪光灯此起彼伏，观众起立鼓掌。林教授从人群中走出来，眼中闪着泪光。
"艺术创造奇迹。"她向媒体宣布，"这是《人鬼奏鸣曲》的终极意义——通过纯粹的艺术和情感，赋予一个被遗忘的灵魂新生。"
接下来的混乱像一场梦。记者提问、收藏家询价、同学好奇的围观...韩知城优雅地应对着一切，仿佛天生就属于这个时代。只有雨晴注意到他偶尔的困惑——对智能手机的好奇、对现代服装的惊讶、还有听到飞机轰鸣时本能的紧张。
"你是怎么做到的？"趁人不注意，雨晴小声问他。
韩知城微笑："不完全是我。是音乐，是真相，是..."他握住她的手，"你的爱。古籍说的'艺术重生'，核心是创造而非毁灭。我们共同创造了《永恒之雨》，而公众的见证给了它力量。"
林教授适时出现，解救他们脱离人群。"韩先生需要休息。所有问题请等待明天的新闻发布会。"
她带着两人从侧门离开，直奔停车场。坐进车里，韩知城好奇地摸着安全带和车窗按钮，像个刚来到游乐园的孩子。
"所有法律文件都准备好了。"林教授边开车边说，"出生证明、身份证、学历证书...当然，需要你补些现代知识。"
韩知城点点头，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外的世界——高楼大厦、飞驰的汽车、行人手中的电子设备...一百年的变化让他目不暇接。
"别墅呢？"雨晴问。
"已经转到韩知城名下，作为历史保护建筑。"林教授微笑，"考虑到它的...特殊性，很适合改造成艺术文化空间。"
雨晴看向韩知城，后者正出神地看着路边一个弹吉他的街头艺人。"会有很多手续要办..."
"慢慢来。"韩知城轻声说，目光回到雨晴脸上，"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。"
...
一年后，城郊别墅焕然一新。曾经的"鬼屋"现在是备受追捧的艺术空间"永恒之雨"，定期举办音乐会和画展。韩知城和雨晴住在修复后的三楼，地下室那个秘密音乐室成了最受欢迎的景点。
雨晴的《人鬼奏鸣曲》被知名美术馆收藏，而她本人也开始在艺术学院任教。韩知城则适应了现代生活——虽然他还是偏爱复古西装，钢琴演奏风格也保留着1920年代的韵味。他的新作品《百年雨晴》获得了古典音乐大奖，乐评人称赞其"跨越时代的独特声音"。
一个雨夜，两人坐在别墅露台上，听着雨滴敲打屋顶的声音。韩知城现在能真正品尝雨晴泡的茶了，也能在雨中为她撑伞。
"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？"雨晴问，"你把我吓晕了。"
韩知城笑着摇头："我道歉了整整一周。"他伸手接住一滴雨水，"那时的雨像是隔开我们的屏障。"
雨晴靠在他肩上："现在它只是...雨。"
韩知城放下茶杯，用真实的手臂环抱住她。这个动作他们已经重复了千百次，但每次仍让雨晴心跳加速。
"明天有三十位学生来参观。"她说，"他们想听你讲述1920年代的音乐史。"
"我会告诉他们，最伟大的音乐往往诞生于最不可能的相遇。"韩知城亲吻她的发顶，"比如一个固执的艺术生和一个笨拙的鬼魂。"
雨晴抬头看他，在雨声中吻上他的唇。窗内，《永恒之雨》的乐谱静静摊开在钢琴上，等待着下一次被演奏。而这一次，演奏者将不再受困于时光的阻隔，而是拥有所有未来的可能。
[全文完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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